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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平兒是他自幼的丫頭,陪了過來一共四個,嫁人的嫁人,死的死了,只剩了這個心腹。他原為收了屋裡,一則顯他賢良名兒,二則又叫拴爺的心,好不外頭走邪的。又還有一段因果:我們家的規矩,凡爺們大了,未娶親之先都先放兩個人伏侍的。二爺原有兩個,誰知他來了沒半年,都尋出不是來,都打發出去了。別人雖不好說,自己臉上過不去,所以強逼著平姑娘作了房裡人。那平姑娘又是個正經人,從不把這一件事放在心上,也不會挑妻窩夫的,倒一味忠心赤膽伏侍他,才容下了。”
尤二姐笑道:“原來如此。但我聽見你們家還有一位寡婦奶奶和幾位姑娘。他這樣利害,這些人如何依得?”興兒拍手笑道:“原來奶奶不知道。我們家這位寡婦奶奶,他的渾名叫作‘大菩薩’,第一個善德人。我們家的規矩又大,寡婦奶奶們不管事,只宜清淨守節。妙在姑娘又多,只把姑娘們交給他,看書寫字,學針線,學道理,這是他的責任。除此問事不知,說事不管。只因這一向他病了,事多,這大奶奶暫管幾日。究竟也無可管,不過是按例而行,不象他多事逞才。我們大姑娘不用說,但凡不好也沒這段大福了。二姑娘的渾名是‘二木頭’,戳一針也不知噯喲一聲。三姑娘的渾名是‘玫瑰花’。”尤氏姊妹忙笑問何意。興兒笑道:“玫瑰花又紅又香,無人不愛的,只是刺戳手。也是一位神道,可惜不是太太養的,‘老鴰窩裡出鳳凰’。四姑娘小,他正經是珍大爺親妹子,因自幼無母,老太太命太太抱過來養這麼大,也是一位不管事的。奶奶不知道,我們家的姑娘不算,另外有兩個姑娘,真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一個是咱們姑太太的女兒,姓林,小名兒叫什麼黛玉,面龐身段和三姨不差什麼,一肚子文章,只是一身多病,這樣的天,還穿夾的,出來風兒一吹就倒了。我們這起沒王法的嘴 記那牡慕 他‘多病西施’。還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兒,姓薛,叫什麼寶釵,竟是雪堆出來的。每常出門或上車。或一時院子裡瞥見一眼,我們鬼使神差,見了他兩個,不敢出氣兒。”尤二姐笑道:“你們大家規矩,雖然你們小孩子進的去,然遇見小姐們,原該遠遠藏開。”興兒搖手道:“不是,不是。那正經大禮,自然遠遠的藏開,自不必說。就藏開了,自己不敢出氣,是生怕這氣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氣暖了,吹化了姓薛的。”說的滿屋裡都笑起來了。不知端詳,且聽下回分解。
【蒙回後總評:房內兄弟聚麀,棚內兩馬相鬧;小廝與賈母飲酒,小姨與姐夫同床。可見有是主必有奴(是)奴,有是兄必有是弟,有是姐必有是妹,有是人必有是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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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情小妹恥情歸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門
【蒙回前總評:餘嘆世人不識“情”字,常把“淫”字當作“情”字。殊不知淫裡有情,情裡無淫,淫必傷情,情必戒淫,情斷處淫生,淫斷處情生。三姐項上一橫,是絕情,乃是正情;湘蓮萬根皆消,是無情,乃是至情。生為情人,死為情鬼。故結句曰“來自情天,去自情海”,豈非一篇至情文字?再看他書,則全是“淫”不是“情”了。】
話說鮑二家的打他一下子,笑道:“原有些真的,叫你又編了這混話,越發沒了捆兒。你倒不象跟二爺的人,這些混話倒象是寶玉那邊的了。”【庚辰雙行夾批:好極之文,將茗煙等已全寫出,可謂一擊兩鳴法,不寫之寫也。】尤二姐才要又問,忽見尤三姐笑問道:“可是你們家那寶玉,除了上學,他作些什麼?”【庚辰雙行夾批:拍案叫絕!此處方問,是何文情!】興兒笑道:“姨娘別問他,說起來姨娘也未必信。他長了這麼大,獨他沒有上過正經學堂。我們家從祖宗直到二爺,誰不是寒窗十載,偏他不喜讀書。老太太的寶貝,老爺先還管,如今也不敢管了。成天家瘋瘋顛顛的,說的話人也不懂,乾的事人也不知。外頭人人看著好清俊模樣兒,心裡自然是聰明的,誰知是外清而內濁,見了人,一句話也沒有。所有的好處,雖沒上過學,倒難為他認得幾個字。每日也不習文,也不學武,又怕見人,只愛在丫頭群裡鬧。再者也沒剛柔,有時見了我們,喜歡時沒上沒下,大家亂頑一陣;不喜歡各自走了,他也不理人。我們坐著臥著,見了他也不理,他也不責備。因此沒人怕他,只管隨便,都過的去。”尤三姐笑道:“主子寬了,你們又這樣;嚴了,又抱怨。可知難纏。”【庚辰雙行夾批:情語情文至語。】尤二姐道:“我們看他倒好,原來這樣。可惜了一個好胎子。”尤三姐道:“姐姐信他胡說,咱們也不是見一面兩面的,行事言談吃喝,原有些女兒氣,那是隻在裡頭慣了的。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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