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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爆炸聲和雷鳴電閃響成一片。老張說這響動讓他想起了當年神機營軍火庫的爆炸。母親說,還沒到過年,怎的就放起了焰火?
父親說,這響動可不是什麼好響動。
第二天報紙上登出醒目頭條:“丹楓火柴廠爆炸,廠房夷為平地,炸死工人12名。”
父親扔下報紙就往箍筲衚衕跑,到了王家,誰也沒見著,看門的說王太太昨天半夜犯了緊痰厥,送到醫院去了,現在醒過來了,半邊身子全沒了知覺。父親又趕到醫院,在醫院的僕人說,聽說火柴廠炸了,王老爺天沒亮就從醫院奔了丹楓,現在大概還在火場。父親問少爺哪兒去了,僕人說有大半個月沒見著影了……
父親從醫院趕到丹楓,遠遠就看見王阿瑪呆立在還冒著煙的廢墟上,一臉茫然。整個工廠已經找不到一間整裝房屋,車間變成了一個深深的大坑,工廠的圍牆塌了,附近數十間民房也遭了殃,廠子的裡裡外外一片狼藉。父親來到王阿瑪旁邊,王阿瑪沒有說話,周圍揚起的灰燼帶著殘存的餘熱將他們包圍,王阿瑪滿身滿臉煙土,看著自家工廠的遺骸,語不成聲地說,四爺,我早知道,它爆炸是早晚的事!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
父親勸慰他說,國甫,咱們從頭來,咱們從頭來還不行嗎?
王阿瑪說,我有多少家當,經得起這麼炸啊……
王利民領著一群工人趕了來。王阿瑪的態度十分冷淡,他看也不看兒子。父親說,利民,你看看這……
王利民說,爸,怪我,我和工人們沒把廠子保護好,讓敵人鑽了空子。
王阿瑪說,你鬥爭去吧,你罷工去吧!這是你最想要的結果,是吧!?
(六)
日本人來了,一切秩序全亂了,包括我們家的生活。
三姐自作主張,把正在唸的大學也退了,誰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鬼鬼祟祟地出去,鬼鬼祟祟地回來,常有些說不清來歷的人找她,人來了就插上門在房裡嘰嘰咕咕地談話。母親說三丫頭越來越不聽話,舉動越來越不正常,早晚會給她自己和這個家招來麻煩,要論根底,源頭還在王利民,沒有王家那小子,三丫頭不會走得這麼遠。
王利民成了我們家不受歡迎的人,他到我們家來,母親沒了笑臉,老張也顯得冷淡,因了火柴廠的爆炸,老張總認為是王利民搞鬥爭不保護工廠的結果,任王利民怎麼解釋也不聽。有一天,王利民領來一個姓黃的生意人,跟我三姐在屋裡談了大半天。姓黃的一走,日本人就來了,三姐溜了,日本兵不容分說將父親架上了汽車,嗚嗚地開走了。我們家的天立刻塌了,首先是我的母親,充分顯示了她“母老虎”的本性,領著我的幾個哥哥來到了王阿瑪家,母親將一包砒霜拍在桌上,口口聲聲指責罪魁禍首王利民的不是,王利民不把那個姓黃的往我們家帶,我的父親不會讓日本人弄走,中國人進到日本憲兵隊,不死也得掉層皮!母親讓王阿瑪到日本憲兵隊去要人,要不回人她就死在王家。
王太太剛剛出院不久,哪裡經得住這陣勢,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話來。王阿瑪也很氣,說要把王利民殺了,說要斷絕父子關係!
還沒等王阿瑪去憲兵隊,老張就跑來了,說我父親已經回家了,原來憲兵隊主事的小田一郎,也是東京帝大畢業,唸的也是“古典講習學科”,小田看在帝大校友的份上,自然給了情面,其實他們也是沒抓到什麼真憑實據。後來為這事三姐說我父親是漢奸,父親說,我怎麼奸啦?我也沒認賊作父,我也沒出賣你們!
母親憤憤的說,你這丫頭說話不著邊際,難道日本人非把你阿瑪殺了他才不算漢奸?
王利民最後一次到我們家來是1939年的三月,天氣乍暖還寒,遮天蔽日的黃沙把北京弄得混沌一片,瀰漫的土腥氣嗆得人喘不出氣,北京歷來的春天都是這個樣子。
那天先到我們家的是王阿瑪,王阿瑪明顯瘦了,身上也沒了逼人的銳氣,用母親的話說是,“整個變了個人”。王阿瑪讓我父親協助他辦點兒事,當個證人。父親問證明什麼,王阿瑪掏出兩張紙遞過來。父親才看了一行臉色就變了,對王阿瑪說,國甫,這萬萬不行啊!
王阿瑪說,我的脾氣你知道,只有我說了算的事,沒有別人說了算的事,要不,丹楓也不至於落那麼一個下場。
父親說丹楓是丹楓,這事是這事。王阿瑪說,甭說了,他一會兒就來,到時候你在證人那兒籤個名字就行啦。
父親說他不籤!
廂房傳來三姐的歌聲,父親說,國甫你聽聽,你別以為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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