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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有婦人呼曰:“此何時,爾輩尚閒話,不畏縣裡公差耶?”言未已,忽聞扣門聲甚急。男女皆吞聲。一婦人悄語曰:“吏至矣,吾當應之。爾輩且從後門出。”遂啟門而奔,完古亦從之。諸人行甚疾,頃刻相失。完古道黑不能前,乃伏於叢莽之內,屏息伺之。
須臾,見數吏持火炬,挾鋃鐺繩素,呵叱而來,搜尋甚急。
映火而窺,有一吏似是族子某,蓋數年前已死者,而聲情逼肖。欲出問,恐有誤,因念此豈陰府耶且官吏酷虐如此,鄉里死徙如此,向何不少聞耶?旋聞一吏曰:“不知從甚路去好”一吏曰:“歧路難尋,當分道索之。”且行且語,亦頃刻不見。
乃出尋路,至舊村,而婦人之哭如故也,男子則皆逃矣。完古欲求宿,婦人皆曰:“吾寡婦,不便留客。”使於門外簷下坐。
夜久門閉燈滅,哭聲亦寂。
遲明視之,乃坐墳冢間耳。
非非子曰,先貴溪公少時,舍於東里饒氏。孤館空山,竹樹陰翳。有哭聲起于山間,呦呦然,嗚嗚然,如怨如訴,若遠若近,雖桓山之禽、泰山之婦,不足喻其哀切也。臥則聞之,起則寂然。每夕皆然,輒為心惻。後以詢其居人,乃知有孀婦貧而無子,以凍餒死,實葬此山。公悲其遇,哀其情,為作《鬼哭賦》。嗚呼!窮民無告,雖魑魑泉臺,猶無淚乾時耶今觀於上官氏之所聞,乃知長夢之人更有新安,石壕之苦也。
報仇蛇
金溪彭坊村婦李氏,年三十餘。夜夢一人告曰:“若,吾仇也,乃在此。吾將報若,若勿避,”覺而異之。
次日午晌,婦治蔬廚下。家人驚報:“有巨蛇見於寢室。”婦心動,知其為夢中人也,操刀而往。見蛇尾在樓而首垂地,遽前斬之。蛇奔出於外,婦逐而剮之,刃創數十,而蛇竟斃。婦亦昏碚,有頃乃蘇。
後遂怔忪得悸疾,死而復甦者歲輒數四。至今尚在。
非非子曰:怨毒之於人甚矣!蛇仇於人,猶思報焉。然預以告人,使知為備,蛇亦愚哉!或曰:非蛇也,鬼物也。若是,即謂之愚鬼。
徐太保
前明吾鄉徐太保,少時偶行綠野。前臨石瀨,深不及骭,褰裳可涉。已解其履矣,忽見—女子婷婷而至。立而望之:年可十七八,豐態絕妍,臨流不語,悵望夷猶,若欲濟而恨無粱者。徐曰:“美人慾涉乎”女子微笑。徐曰:“美人慾涉,奈羅襪之難凌波何”女子乃低頭自顧,仍微笑而羞澀不勝。徐笑曰:“書生之鵬背,可作舟楫乎?”女子頷之,乃以雙袖附徐肩。徐以兩手挽其足,載之中流。依依麗影,清漣可鑑,不覺微吟曰:
“玉女渡銀河,紅裙罩綠波。”
詩未成,已登彼岸。女子下而續之曰:
“只因詩二句,奪卻狀元科。”
言罷不見。
徐驚且悔,悟神人之試己也。後登天順己丑進士第二名,官至太子太保。
耳食錄卷五
紫溪洞長
金陵李翁,——逸其名,——有城兩別業,多妖異,鍵其戶有年矣。一日,故人子黃生來假寓。李告以異,而黃固言不畏,不得已,從之。
居數日,有叟自內出,鬚鬢皓朗,衣冠甚古。黃知其妖也,叱之曰:“若何人來此何為”叟曰:“以君獨處,欲來共破寂寥耳。君固解事者,何乃效嵇生滅燈耶我紫溪洞長也,君第安之。無所苦。”自是輒與談論終日,詞義風騫,語多奇奧。黃甚厚之,而秘不以告李。
李使僕覘焉。及其門,無所睹,但見黃端坐。語刺刺不休,若與賓客偶談狀,歸以告李。李召黃詰焉,則曰無之。李曰:“是必有異,不去且有患。”贈以白金,遣之歸。黃不欲,至謂李無主人情,乃下逐客令,殆厭我不輸僦屋資,故反以金誚我也,乃辭其金,並益以己金還之,求僦別業以終歲。
李固長者,辭而謝焉,然觀其詞氣之間,頗若迷罔,益患之。乃預買一舟,約舟子曰:“客登即發。”而召黃,醉以酒,遣二僕舁之行,並束其裝置舟中,即解纜逕去,比黃覺,已數十里矣。黃念叟甚摯,欲返舟。舟於知其放,勿聽也。
行數日,叟忽至舟中,讓黃曰:“我與若好友,即去,何得不告我”黃謝之,以情訴。叟笑曰:“固知之。欲返乎易易耳”舟子聞之,揣知妖妄,舉篙將擊之。叟忽曳黃登岸,飛騰而去,他舟及岸上見者,無不駭絕也。舟子亟回棹白李,使視諸別業,闃其無人焉。
叟既偕黃至舊所,曰:“此地殊擾,吾已別僦一室,盍遷焉”黃從之。行二里許,至—處榛莽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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