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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間,有方先生者,西江人也。性頗端嚴。舉孝廉,至京師,館於宗室府第。一日,偕主人遍遊諸宅,見後苑一室華麗軒敞,棟椽指雲,而扃鑰甚固。時方盛夏,炎威熾人,心念此地清曠,欲避暑其中,請於主人。許之,為掃榻焉。先是,宅素傳有異,人不敢居,亦絕無所見聞。主人雅不欲拂方,故未之告也。
方秉燭觀書,至更餘就寢。將欲寐矣,忽聞簫管雜奏,環佩之聲鏐然發於戶外。戶既啟,歷遊諸房,達於寢所,則女郎數輩,容態妖冶,舞衣歌扇,虹燈翠葆,共擁一麗人。方意必主人諸姬,為長夜之遊,偶至於此;又念直達寢所,何無閨閫禮得無以己新遷,而諸姬故未之識耶嗽以驚之。麗人遣問嗽者誰,方以姓名對。麗人謂侍從曰:“方先生,正人也,安得擾之”笑語而去。
翼日,欲以所見語主人,恐冒瓜李之嫌而貽諸姬罪,乃託他詞還舊居,而洩於其戚屬某。
戚,匪人也,竊幸之,潛往宿焉,冀有所遇。果聞鼓樂聲自樓而下,急於門隙間窺之。見簇仗至廳事,一麗人中坐。奏樂既闋,兩行班衛其肅,無敢譁者。中坐麗人忽怒曰:“聞方先生已去,誰何至此邪氣逼人乃爾,速為勾致!”須臾,二女郎破門而入,以鋃鐺系戚頸,牽出堂下。麗人數之曰:“穴居鼠子,欲隨公房雞犬不可得,敢犯神仙眷屬耶其心可誅,亟斬以恂!”戚叩頭乞哀悔罪,麗人曰:“若殺爾,實汙吾刃。今貸爾以死,爾宜舉以告人也。若秘之,是爾心叵測,終當殺爾矣!”乃命杖一百而去。
次日人來,見戚宛轉於地,血肉狼藉,氣息僅屬,病一月而後瘥焉。每自述其狀云云。
市中丐者
昔通州市一丐者,一瓢一杖,衣不襟,鞋不底,腹患瘡臭惡,一市皆掩鼻。逢人則呼曰:“肚裡飢,肚裡磯!”人與之錢則辭,與之食則不受。如是三日,人鹹怪之,謂其飢而不受餉,殆狂人也。及其再呼,則呵之,且惡其臭,議逐之境外。丐者笑曰:“我自肚裡飢耳,與公等何與”於是呼更急。忽米肆一少年跪於丐者之前,曰:“師度我,師度我!”丐者大笑,舉手對眾曰:“我今真度李機矣”遂挾少年凌空而去。少年姓李名機也,其隱語云。丐者去後,市中香三日。
又,宛陵市一丐者,衣百結之衣,袒其腹。腹患癰潰,膿血被踵,腥穢不可近。大呼市中曰:“誰人舔我肚”人鹹怒罵曰:“賤乞,誰舔爾肚者”丐仍呼不止。一判官肩輿而出,遇於市,即降輿跪而舔之。丐及判官皆失所在。
仙人遊戲,往往如此。以正道論之,殊不近人情。籲!此其所以為仙人歟。
李齊娘
桃源羅敬之,弱冠客嶽州。夜有女子款關而入,年可十八九。敬之驚問所由。曰:“妾,君之婦也。念君獨處,情不能已,故來相視。”敬之茫然不解。既同寢,向晨而去。次夜,又一女子來,年更少於前女。相見之際,一如前女之言。敬之愈疑,意必非人也。
序屆殘秋,太守李公召客張宴。敬之與焉。廳廨菊花盛開,座客各賦菊花詞。敬之詩最佳,太守愛之,欲妻以女而未言。敬之酩酊歸。
是夜二女同至,敬之大恐,女曰:“吾姐妹與君,皆訂百年之契。雖未及結縭,遽隔泉壤,安忍自疎?君既不安,便當晦跡。李齊娘者,君之佳偶也。彼已有意,宜求之。”悽恨而別。敬之獨坐凝思,不得其故。孤燈短榻,泫然不寐。
迨曉而父手書至,乃知作客之後,曾聘同邑崔氏女,小字松翠,年十八而卒。崔不欲與羅斷婚,復以次女篁翠字焉。旬日而篁翠又亡。夜來二女,蓋其魂也。
敬之悲慟。遺書別太守。即日束裝歸,求二女之墓而哭焉。陰霾冷霧中,二女形見。他人不見,惟敬之見之,宛然岳陽晤對時也,有頃而滅。敬之感其情摯,不欲再娶,即娶亦必李齊娘,而又不知其何許人也。父亦令訪之。遂浪遊吳越。
李太守,越人也。聞已罷官歸,敬之以舊誼往謁。太守甚歡,詢知敬之猶未娶,夜使媒者道意焉。敬之固辭,因以齊娘之說告。媒者笑曰:“若是,則君為求婚來也,又何辭焉齊娘,李公之仲女,我所執柯者是也。”敬之喜躍,遂允之。蓋大守在嶽州時,實欲以長女妻敬之,至是長女已他適,故及齊娘雲。即其家成婚。
婚之夕,既寢,聞妝臺之畔有相對嘆息之聲。敬之驚問,則答曰“翠、翠”。敬之知為二女,乃謂曰:“二卿既來,何不登吾床吾不復畏也。”一女應曰:“宴爾新婚,豈得相擾”齊娘聞之,悸怖浹汗,急抱敬之於衾中,略不敢動。又一女曰:“阿妹且去,薄命之人,在此奚為郎即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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