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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畫呢?難道也是因為印象派嘛?”
“你別問吧!爸爸。”
陳剴突然冒了一句:“ 我太不善於辭令啦!”他轉向於而龍解釋:“因為我隨便發表了一點看法,生活要是也這樣美,就太好了。如果我有什麼說得不對的地方——”他望著於蓮,輕輕地:“ 請原諒吧,蓮蓮!”他慢慢地踱開了。
於而龍本想喊住他,但是由於他一向持重,很少冒失,竟會如此親暱地稱呼“蓮蓮”,真有些不太理解。
待他走後,於蓮哈哈笑了:“ 生活的美,不是寄託在願望上。現在還談不上真正的歡樂,幹嗎我粉飾現實?春寒料峭,他那快被驅逐的論文和本人,倒覺不出冷意?”
“追求理想的人,不大注意那些卑微的細節。”
“爸爸,你認識他嗎?”她突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問題。
於而龍望著女兒那張玉蘭花似的漂亮面孔,心中那個朦朧的影子隱隱約約:“我承認,確實是又陌生、又熟悉。”
“爸爸,也許更難使你點頭了,一個右派家庭,還不夠,馬上又要有一個海外關係。”
“啊!我想本來應該是他。”
“現在,我需要你說一句話,爸爸——”
於蓮望著他,那雙像蘆花一樣明亮的眼睛裡,流露出熱烈的、期待的、盼望著給予肯定答覆的神情。和三十多年前,沼澤地裡那扇形灌木林前,她生母的眼光一樣,只是多一絲詭譎狡黠。她接著說下去:“爸爸,假如他跟我一樣,也是結過婚又離了婚的呢?”難題放在了做父親的面前,他愣住了。
在人們的腦海裡,存在著多少有形或無形的禁令啊!那些別人設定的,自己套上的精神枷鎖,重重地束縛住自己。既不敢對“正確”說聲“ 是”,也不敢對“ 錯誤”道聲“ 非”。哦,好比蝸牛一樣,背在心靈上的硬殼實在太厚太重了,以致在那樣明亮的眼光面前,都不敢正視,只好連忙縮回到自己的殼裡去躲著。
但是,於蓮像她生母那樣,突然間爆破地衝出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爸爸,你知道什麼叫私奔嗎?如果你不答應的話……”
“你有那個膽量嗎?”
畫家的臉色倏變,葡萄架下那宣判的場面又出現在她眼前,但經過一連串生活上的不幸折磨以後,更加珍惜那可貴的真正愛情,可不能輕易地拋舍和割棄了。於是立刻和她父親擺出了一副決鬥的架勢。但是,她無論如何沒想到,那個雙鬢斑白的老游擊隊長臉上,出現了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氣,他說:“ 蓮蓮,如果你認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話,你就誰也不要管地走你的路——”
“爸爸……”於蓮撲了上去。
然而三十多年前,當他還叫於二龍的時候,對於那個第一次剪掉了辮子的女戰士所提出的問題,卻缺乏回答的勇氣啊……
現在,他已經回憶不出在沼澤地的雨天裡,對蘆花那熱烈期待的眼光,到底在思想裡轉過多少彎子,因為她本應是他的嫂子,因為母親臨終時的遺言?因為他哥是個太老實的可憐人?因為游擊隊員和鄉親們的非議?因為不成文婚約的束縛?因為蘆花一定要自作主張?……以致本來應該回答的話,到了嘴邊,成了不倫不類的回答:“要大龍哥走,你就留著;要大龍哥不走,你就離開——”
“你說什麼?”蘆花盯著他。
“到濱海支隊,或者去抗大分校學習!”
“你去嗎?”那雙亮得出奇的眸子凝視著。
“我?”於二龍囁嚅地說不出話來。
他有時自嘲地想過:孔夫子的書不曾讀過一本,可自己身上孔夫子的氣味倒很濃。為什麼把老房子的家抄得一塌糊塗而不敢非議?為什麼關在優待室裡受罪而不越獄逃走?為什麼對一連串的迫害逆來順受?為什麼不敢大聲說那是鹿,而不是馬?為什麼不能像年輕人,把鮮血灑在廣場上?為什麼不能殺人,像那老紅軍趙亮說過的那樣?
是的,他缺乏突破精神上禁區的力量。但是,蘆花比他在愛情上要大膽得多,解放得多,敢於講出她心裡的話。
“大龍哥走也好,留也好,跟我有什麼關係?他是他,我是我——”說著說著像決堤的水流,止不住地湧了出來:“二龍,咱倆生在一塊,死在一堆。我對你實說了吧,你到哪兒,我跟到哪兒,我是你的。二龍,從我見你的那一天起,我心裡就跟定你了。咱倆不分開,永生永世不分開。你不要折磨你自己,也不要折磨我了。我把心裡話,多少年的心裡話,全說給你,我……”
如果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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