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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信,石湖這麼大,會沒有我們容身站腳的地方。二龍,咱們跟上級提出要求,訂下保證,你看行不行?”
“老王也表示過這個意思。”
“他?”
“只是隨便一說。”
“說些什麼?”
於二龍告訴蘆花:“他意見是儘量爭取留下來,不要離開石湖——”其實王緯宇談得更加透徹些,他曉諭地說:“一旦離開本鄉本土,好比寄居在親戚朋友的家裡,無論人家待你如何好,拿你不當外人,總不如在自己家裡那樣方便自由。”於二龍知道蘆花對他懷有一種偏執的心理,並不曾講出來。
蘆花很不客氣地追問:“他什麼時候對你講的?”
“昨兒下午。”
“你跟他講了今天在沼澤地開會的事?”
“哦,看你,我會這點密都保不住?”
“那他怎麼曉得我們要研究決定的問題?”
“他是個聰明人——”
“不,我看他這兩天老找大龍。”
“別疑神見鬼啦!”
蘆花高聲嚷了起來:“還是我那句老話,七月十五,日子不吉利啊!”
農曆七月十五,也叫盂蘭節,在漁村,認為是鬼魂的中秋節,是所有亡魂死鬼的節日。王緯宇就是在這一天,加入石湖抗日遊擊支隊的。
“別迷信啦,人家不是一直到現在,還跟咱們一塊吃糠咽菜嗎?”
“好好,算我沒說。”
這是他和他妻子一輩子惟一談不攏的觀點,對於高門樓的二先生,他倆總是談崩。不是那個於而龍從來不相信的噩夢,就是這句成了口頭禪的話:“七月十五,日子不吉利啊!……”
其實那只是偶然的巧合。但偏偏卻在那一天的傍晚,王緯宇來了,要和漁花子一塊抗日。
突然襲擊是他的拿手好戲,包括他搞那些花花綠綠的勾當,也是這種手段;現在,他招呼不打一聲,坐到他們幾個人的對面來了。他以直言不諱的坦率,單刀直入地——他從來不怕在最難處下筆做文章,對游擊隊幾位領導人慷慨陳言:“諸位也都明白,我是走投無路,只好找你們共產黨的游擊隊了。是啊,不管怎麼講,我跟在座的打過幾回交道,肯定,不一定能相信我是真心實意。可大夥都瞭解我家的實情,那時有我身不由己的苦衷,得罪各位,並非我的本意。現在,我傾心情願來跟大夥一塊抗日,要把這一腔子血貢獻出來,這片心我也沒法剖給你們看,就看諸位敢不敢收留我。點頭,我就留下,不點頭,我馬上抬腿走,決不叫你們為難。”
那時候,一九三八年的秋天,經過最初兩個回合的勝利,算是一個初創的興旺時期,再加上國民黨準備撤退,日本鬼子還未進犯到石湖的空隙,石湖人民的抗日活動,有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好開端。即便如此,要動員一個群眾,豁出身家性命參加游擊隊伍,總是費一番口舌,然而他,高門樓的二先生,不請自來,主動上門了。可憐當時支隊的四位黨員,趙亮、老林哥、蘆花和於二龍,竟不得不請他略為等一等,讓他們研究商量一下。
王緯宇像一位老師似的,哂視著四位回答不出問題的學生,那眼光彷彿在說:“好吧,我就恩准你們交頭接耳,議論一番吧!”他揹著手,踱了出去,在屋外打穀場上,抬頭觀看秋色蔥蘢的鵲山。
鵲山上的楓葉正紅,在綠水中的倒影,也像燃起一堆火,上下交相輝映,越發襯得那慈祥的老人,紅光滿面,喜氣盈盈。它透過窗欞,看著四個苦苦思索的黨員,很同情他們,這道題也確實不大容易演算。說來慚愧,那時他們的政治水平低,馬列主義不多,全憑著樸素的階級感情,和一股血氣方剛的勇氣,在幹革命罷了。趙亮要比其他三個人有見識些,他到底是在江西蘇區待過的嘛。但他懂得三張反對票的力量,貿然付諸表決,肯定不會有人贊同他的;因此,那個車軸漢子提議:理一理王緯宇怎麼走上抗日道路的頭緒。
“賬是再好算沒有。”老林哥掰著手指頭:“老子死了,沒了後臺,四姐嫁了,沒了指望,錢櫃封了,沒了活路,白眼狼翻了臉,逼得他上了梁山。”
肥油簍子一死,王緯宇確實是厄運開始了。
於二龍從冰洞下攀死捉到的那條紅荷包鯉,並沒給王緯宇帶來吉祥如意。因為城裡那位千金的長相,和那身材,總使他聯想起倭瓜;造物者喜歡搞些惡作劇,在給予財富權勢的同時,也給予一副醜陋可憎的嘴臉。尤其是王緯宇懷抱裡有了那個美人四姐以後,就更不願意犧牲自己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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