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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裡。而我,滄海桑田,滿頭華髮,你該猛乍間不敢相認了吧?一個年輕姑娘,從人群裡擠了過來,手裡捧著一大束鮮花。
呵!於而龍認出來了,不是飯館裡那個服務員嗎?長得多漂亮啊!
剛才把於而龍當做接頭的特務,那臉色可不怎麼吸引人。在陽光下,那幾粒俏皮的雀斑,更增添了輕盈的笑意,和她手裡的豔麗花束,相互輝映,她含笑著把花塞在他手裡,親切地說:“支隊長,你要的花兒!”
“哦!謝謝——”
多麼嬌媚的花束啊!顯然經過女性的手,加了一番裝飾,白色的玉蘭、紅色的月季、像鵝絨似的刺球,還有一支嫩黃的報春花,一股股濃郁的甜味的芬芳,沁人心脾地飄散在早春溫馨的空氣裡。
真的,再也比不上捧著這束帶有露珠的花,放在那塊石碑前更為合適恰當的了。
王惠平一定要他們去參觀那個葦製品工廠。據說:石湖的葦編品是為外貿生產的,遠銷好多國家,真看不出,那些極平凡、極普通的蘆葦——和蘆花的性格實在太相似了,在鄉親勤勞智慧的雙手裡,竟能編織出如此美妙的工藝品!
廠裡送給於而龍一個精緻的玲瓏提籃,呵!提籃外面,還織上一條紅荷包鯉魚的圖案,真是樣式新穎而又風雅。於而龍把花束放進去,立刻成為一個美觀大方的花籃。哦,他想:要是蓮蓮,我那個藝術家在場,準會愛不釋手的。若是能得到女兒的讚賞,那麼媽媽也會喜歡的,母女的心總是相通的。
好容易結束了社辦工廠的參觀,他實在有些耐不住,等不及了。頂多再有五十米,跨過一座幹河的小石橋,該是那棵不在了的銀杏樹原來生長的地方,那塊殷紅色的碑石,應該在附近矗立著。但是江海卻提議往回返了。
不,三十年雖然過去,方位,對一個作過戰的軍人來說,是不大會弄錯的。於而龍不去理會他們,步伐不由得加快起來,朝小石橋走去。說不定在冥冥之中,蘆花已經聽到了他的腳步聲。來了,蘆花,你的二龍來啦!相隔了三十年,你的二龍又出現在你面前了……
但是,當他來到小石橋的時候,不由得遲疑地,驚愣地站住了。
他不但不見那棵作為歷史見證人的銀杏樹,而且也看不到他千里迢迢為之而來的那座矮矮的墳墓,也許被歲月的流逝漸漸磨蝕平了吧?但那殷紅色的石碑,怎麼也不見了蹤影?
於而龍差點沒叫喊出來。
“蘆花,你在哪兒?蘆花,你在哪兒?”
他捧著手裡那個花籃望著,那些生氣勃勃的花朵,似乎在詢問他:“把我們放在哪裡?把我們放在哪裡?”於是,許多許多的疑問,包括站在石橋後邊,那個濱海支隊長去年十月的喟然長嘆:“沒有保護了她呀!”又纏繞在他的腦際。
難道真的會有什麼蹊蹺嘛?!
然而生活裡卻是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呀!
——蘆花,也許只有你能夠回答我心底的詰問:為什麼?為什麼?……
只有那束特別嬌嫩,顏色皎潔,芳香襲人的玉蘭花,在陽光下,合攏了花瓣,彷彿顯出一副惆悵和難過的樣子。
怎麼能不傷心呢?墳墓沒了,石碑沒了,棺木呢?屍骸呢?又散落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蘆花,快回答我吧!快回答我吧!……
沒有一絲回聲,只有雲雀在藍天裡歌唱。
第四章 (1)
於而龍兩眼一陣發黑,不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可眼前的現實,使他想起江海所說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話:這是一個無論對於生者,還是死者,都是嚴峻考驗的年頭啊!三十年來一直在心目中嚮往的聖地,他精神上的憑藉和寄託,剎那間,嘩啦一聲全坍了下來。甚至連個廢墟都不曾留下,那樣的話,或許還能遺留一點足可憑弔的斷磚殘瓦。現在,什麼都沒了,像那棵高大的銀杏樹一樣,古怪地失蹤了。
他想起一個夢,一個蘆花的夢,一個他從來也不相信的夢。哦,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漆黑的世界,從來也不曾這樣黑過,黑得可怕,黑得恐怖。好像在這個世界裡,從來也不存在過光亮似的,或者,起碼在夢中人的記憶裡,早就消失了光亮的概念。她覺得她醒了——她說得確切不移,但於而龍不那麼深信,因為夢境和現實有時會驚異的相似,難解難分。確實也是如此,現實中的怪誕不亞於夢境;而夢境裡的剎那悲歡,在現實中會一再重現。於是他說:“沒準是你夢魘著了!”蘆花搖搖頭:“不,我醒了!”好吧,也許她醒了,生活裡有這種可能,在黑夜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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