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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當子貢這麼問時,孔子立刻答道:“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
孔子是抱著這種心情踏上週遊列國的旅途的。不用問,跟隨的弟子們大部分也都在待價而沽。
但是子路卻不這麼想。透過上次的經驗,他已經體會到了在有實權的位置上斷然推行自己信念的快感,可這裡有一個特殊的前提條件,那就是一定得是在孔子手下。如果做不到那樣的話,自己寧可選擇“布衣懷瑾”的活法。即便終身做孔子的門下犬,也不會感到絲毫悔恨。世俗的虛榮心雖然並非沒有,但勉強做官只會損害自己獨有的磊落闊達。
有各式各樣的人追隨著孔子的旅途。果斷利落的實務家冉有。溫柔敦厚的長者閔子騫。性喜穿鑿的掌故家子夏。帶點詭辯色彩的享樂主義者宰予。氣骨稜稜的壯士公良儒。五短身材,只到傳說中身高九尺六寸的大高個孔子腰間的老實人子羔。無論從年齡,還是從威望,子路無疑都具備是他們領隊的資格。
比子路年輕二十二歲的子貢是位引人注目的才子。比起孔子總是讚不絕口的顏回,子路不如說更推許子貢。
顏回就象是從孔子身上抽掉了強韌的生活力和政治性之後的又一個孔子,但子路並不太喜歡他。這不是出於嫉妒(雖然子貢、子張之輩看到老師對顏回那種不同尋常的熱衷,似乎怎麼也抑制不住這種感情)。子路和他們的年齡都相差太遠,並且天生是對這些事不在意的個性。他只是完全搞不懂顏回那種被動型的柔軟才能究竟好在哪裡。
首先,光是缺少活力這一點就看不下去。要說這個,雖然有些輕浮,但總是充滿才氣與活力的子貢更對子路的脾氣。這個年輕人頭腦之敏銳,不光是讓子路一個人感到吃驚。雖然很明顯,和頭腦相比,人格還遠未成熟,但那是年齡的問題。有時子路也會因對方過於輕浮而忍不住給他當頭棒喝,但大體上,對這個年輕人抱著一種後生可畏的感情。
某次,子貢對二三朋輩發表了這樣的意見。——夫子雖然說忌諱巧辨,但夫子自己的辯才就過於巧妙。這是需要警惕的。和宰予的巧妙完全不同。宰予的辯才因為技巧過於觸目,所以會帶給聽者享受,卻不會帶來信賴。因此反而安全。但夫子完全不一樣。他的辨才不流暢,但有著絕不令人生疑的厚重;不諧謔,但擁有含蓄深刻的譬喻,因此無論任何人都無法抵擋。當然,夫子的話,至少九分九厘都是準確的真理;夫子的行為,也至少九分九厘都值得我們作為楷範。但儘管如此,剩下的一厘——讓人絕對信賴的夫子的辨才中的、僅僅百分之一——有時不免會被用來作對夫子性格(他的性格中,與普遍絕對的真理不盡一致的極微小部分)的辯護。需要警惕的正是這裡。這麼說,也許是因為與夫子過於親密、過於狎熟而產生的求全責備。其實,即使後世的人把夫子崇奉為聖人,那也是理所當然的。自己還從沒有見過象夫子這樣近乎完美的人,並且將來也未必會再出現這樣的人。只不過,我想說的是,即使是這樣的夫子,身上也還留有雖然細微、但需要警惕的地方。像顏回那樣和夫子肌理相近的人,肯定感覺不到我所感到的這種不滿。夫子屢屢稱讚顏回,結果還不是因為這種肌理的相近嗎?……
“黃口小兒竟對老師說三道四!”在旁聽到的子路不由得有些惱怒。同時他也知道,子貢說這些話最終還是出於對顏回的嫉妒。但雖然如此,他還是感到這些話裡有不可小瞧的地方。因為對肌理相近相遠這一點,子路自己也曾經有所覺察。他看出在這個自以為是的小子身上有一種奇妙的才能,能夠把自己這些人只能模模糊糊感覺到的事給清清楚楚地表達出來,對此感到既佩服又輕蔑。
子貢曾經向孔子提出過奇特的問題:“死者有知乎?無知乎?”這是關於死後是否有知覺,或者靈魂是否不滅的問題。
孔子的回答也很奇特:“吾欲言有知,將恐孝子賢孫妨生以送死;吾欲言無知,將恐不孝之子棄其親而不葬。”答案和問題風馬牛不相及,子貢心裡很是不滿。孔子當然清楚子貢提問的意圖,但始終是現實主義者、日常生活中心論者的他試圖用這樣的回答,扭轉這位優秀的弟子所關注的方向。
子貢由於不滿,把這件事講給了子路。子路對這種問題雖然並沒有什麼興趣,但比起死本身來,多少有點想要知道老師的生死觀,於是趁某次詢問問了死的問題。
孔子的回答是:“未知生,焉知死。”
正是這樣!子路徹底心服了。但是子貢卻感到自己又被巧妙地閃了個空。“那是不錯,可我說的並不是那回事。”子貢臉上的表情明顯這麼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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