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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地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她丈夫有一個從兄在那裡經商,由他的介紹,到該市某上流人的家庭中為女僕。工資既厚,待遇也很親切,她安心工作著。初到時,她常有訊息寄到家裡來。彼此在分別時約定:從義大利去的信,寄交從兄轉遞,婦人寄到義大利的信,也先交給從兄,從兄再附寫幾句,轉寄到熱那亞丈夫那裡來。婦人每月工資十五元,她一文不用,隔三月寄錢給故鄉一次。丈夫雖是做工的,很愛重名譽,把這錢逐步清償債款,一邊自己奮發勞動,忍耐一切辛苦和困難,等他的妻子回國。自從妻子去國以後,家庭就冷落得像空屋,小兒子尤其戀念著母親,一刻都忘不掉。
光陰如箭,不覺一年過去了。婦人自從來過了一封說略有不適的簡訊以後,就沒有訊息。寫信到從兄那裡去問了兩次,也沒回信來。再直接寫信到那好人的僱主家裡去,仍不得回覆。——這是因為地址弄錯了,未曾寄到。於是全家更不安心,終於請求駐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義大利領事代為探訪。過了三個月,領事回答說連新聞廣告都登過了,沒有人來承認。或者那婦人以為做女僕為一家的恥辱,所以把自己主人的本名隱瞞了吧。
又過了幾月,仍如石沉海底,沒有訊息。父子三人沒有辦法,小兒子尤其戀念,幾乎要病了。既無方法可想,又沒有人可商量。父親想親自到美洲去尋妻,但第一非把職務拋了不可,並且又沒有寄託兒女的地方。大兒子似乎是可以派遣的,但他已能賺錢幫助家計,無法叫他離家。每天只是大家面面相對地反覆商量著。有一天,小兒子瑪爾可的面L現出決心說:“我到美洲尋母親去!”
父親不回答什麼,只是悲哀地搖著頭。在父親看來,這心雖可嘉,但以十三歲的年齡,登一個月的旅程獨自到美洲去,究竟不是可能的事。幼子卻堅執著這主張,從這天起,每天談起這事,總是堅持到底,神情很沉著,述說可去的理由,其懂事的程度正像大人一樣。
“別人不是也去的嗎?比我再小的人去的也多著哩!只要下了船,就會和大眾一同到那裡的。一到了那裡,就去找尋從伯的住所,義大利人在那裡的很多,一問就可以明白。等找到了從伯,不就可尋著母親了嗎?如果再尋不著,可去請求領事,託他代訪母親做工的主人住所。無論中途有怎樣的困難,那裡有許多工作可做,只要去勞動,回國的路費是用不著擔憂的。”
父親聽他這樣說,就漸漸贊成他了。父親原深知這兒子有驚人的思慮和勇氣,且習慣了艱苦和貧困。這次會是為尋自己的慈母,必然會比平時發揮出加倍的勇氣來。並且湊巧,父親有一朋友曾為某船船長。父親把這話和船長商量。船長答應替瑪爾可弄到一張去阿根廷的三等船票。
父親躊躇了一會兒,就答應了瑪爾可的要求。到出發日子,父親替他包好衣服,拿幾塊錢塞入他的衣袋,又寫了從兄的住址交給他。在四月中天氣很好的一個傍晚,父兄送瑪爾可上了船。
船快開了,父親在吊梯上和兒子作最後的接吻:“那麼瑪爾可去吧!不要害怕!上帝會守護著你的孝心的!”
可憐的瑪爾可!他雖已發出勇氣,不以任何風波為意,但眼見故鄉美麗的山漸消失於水平線上,舉目只見汪洋大海,船中又無相識者,只是自身一個人,所帶的財物只是行囊一個,一想到此,不覺悲愁起來。最初二日,他什麼都不入口,只是蹲在甲板上暗泣,心潮如沸,想起種種事來。其中最可悲可懼的,就是憂慮母親萬一已經死了。這憂念不絕地纏繞著他,有時茫然若夢,眼前現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很憐憫地注視著他,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你母親已死在那裡了!”他驚醒來方知是夢,於是嚥住了正要出口的哭聲。
船過直布羅陀海峽,一出大西洋,瑪爾可才略振勇氣和希望。可是這不過是暫時的。茫茫的樣面上,除了水天以外什麼都不見,天氣漸漸加熱,周圍去國工人們的可憐的光景,和自己孤獨的形影,都足使他心中罩上一層暗雲。一天一天,總是這樣無聊地過去,正如床上的病人忘記時日,自己在海上好像已住了一年了。每天早晨張開眼來,知自己仍在大西洋中,獨自在赴美洲的途中,自己也驚訝。甲板上時時落下的美麗的飛魚,焰血一般的熱帶地方的日沒,以及夜中火山似的漂滿海面的粼光,在他都好像在夢境中看見,不覺得這些是實物。天氣不好的日子,終日終夜臥在室裡,聽器物的滾動聲,磕碰聲,周圍人們的哭叫聲,呻吟聲,覺得似乎末日已到了。當那靜寂的海轉成黃色,炎熱加沸時,覺得倦怠無聊。在這種時候,疲弱極了的乘客都死也似的臥倒在甲板上不動。海不知何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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