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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他好像證明家貓的智力最差,它只能理解一百二十八個詞。啊,它比起斯麥唐茲來卻算得上是一個天才。因為我們在龐克拉茨監獄裡從斯麥唐茲嘴裡只聽到過這幾個字:〃Passblossauf,Mensch。〃(德語:〃你要當心啊〃)每週有兩三次輪到他值班,每週也就有兩三次他費盡苦心,結果卻總是弄不好。有一回我見到監獄長責備他沒有把窗戶開啟,於是這個小肉山似的傢伙立即惶惑不安起來,兩條短腿來回地交替著,腦袋笨拙地垂在胸前,越垂越低,嘴角痙攣地扭動著,緊張而吃力地複誦著剛才耳朵裡聽到的話……突然間這堆橫肉像汽笛似的大叫起來,整個走廊裡掀起了一陣慌亂,誰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所有的窗子依舊關著,只看見離斯麥唐茲最近的兩名犯人的鼻子在流血。他找到出氣的地方了。
他總是用這種辦法來出氣的。打,碰到誰就打誰;打,如果需要的話,就打死——這點他倒是懂得的。他也只懂得這個。有一次他闖到集體牢房裡去打一個犯人——一個有病的犯人,直打得這個人倒在地上抽搐起來。其餘的犯人也被命令按照這個人抽搐的節奏一起一坐,直至這個病人精疲力竭不能再動彈為止。而斯麥唐茲兩手叉腰,帶著傻笑欣賞著,很滿意自己如此成功地處理了這一複雜的形勢。
這個原始動物,在他所學會的一切當中,只記住了一點:打人。
但就是在這個動物身上,也有某種東西在瓦解著,這大約是一個月前的事。他和K兩個人坐在監獄的接待室裡,K在給他講當前的形勢。講了很久很久,直到斯麥唐茲稍微明白一些為止。他站起來,開啟了接待室的門,小心翼翼地環顧一下走廊:到處是深夜的寂靜,監獄沉睡著。他關上門,小心地上了鎖,然後慢慢地蜷縮在椅子上說:〃那你是這樣想的?“他用手支撐著頭。一個可怕的重負緊壓住了這個肥大個子的渺小靈魂。他就這樣蜷縮著坐了很久,然後抬起了頭,絕望地說:〃你說的對,我們再也不會打贏了……〃龐克拉茨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聽到斯麥唐茲耀武揚威的嚎叫了。而新來的犯人也就不會知道他那打人的手是多麼狠毒了。
監獄長
個子比較小,不論穿便服或穿衝鋒隊小頭目的制服都很講究,闊綽,自滿,喜歡狗、打獵和女人,——這是同我們沒有關係的一面。
另一面是庫克拉茨監獄都知道的:粗暴,野蠻,不學無術,為了儲存自己可以不惜犧牲任何人的一個典型的納粹狂妄分子。他叫索帕,——如果名字一般說來還有某種作用的話,——出生在波蘭。據說他是科班出身的鐵匠,然而這樣一種可敬的手藝卻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很久以前他就為希特勒匪徒們效勞,由於競選遊說有功而撈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他用盡一切手段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對所有的人,不管是犯人還是監獄職員,不管是孩子還是老人,都表現出絕對不帶感情而殘忍無道。龐克拉茨監獄裡的納粹同僚之間沒有友情可言,但還沒有人像索帕這樣連點友情的影子都沒有。他在這裡好像還瞧得上眼的,常常交談的只有監獄的醫務官魏斯涅爾。但看來魏斯涅爾對他並不怎麼樣。
他只知道他自己。他為自己撈到了這樣一個顯赫的位置。
為了自己,他至死都要效忠納粹政權。大概不打算找活路的只有他一人。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脫的。納粹的垮臺就是他的垮臺,就是他闊綽生活的完結,就是他漂亮住宅和講究服飾的完結(順便說一下,他甚至不嫌棄穿被處死的捷克人的衣服)。
是的,這一切就要完結了。
監獄醫務官
醫務官魏斯涅爾,在龐克拉茨監獄這個環境裡是一個特殊的木偶。有時你會覺得他不屬於龐克拉茨,而有時你又會覺得龐克拉茨沒有他是不可想象的。他不在醫務室,就在走廊上,拖著他那緩慢的步子搖搖晃晃地來回踱著,老是自言自語,不斷地東張西望,總在那兒觀察著什麼。他像是一個僅僅到這裡來逗留片刻、想從這兒儘量多攝取一些印象的客人。但是他也會像最機靈的看守一樣,迅速而無聲地將鑰匙插在鎖眼裡一下子把牢門開啟。他有一種索然無味的幽默,他談起一些隱秘的事情,但談得不清楚不透徹,甚至使你抓不住他說話的意思。他接近人,但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他。雖然他看到了許多事情,但他卻不聲張,也不向上彙報。當他進到一間煙霧瀰漫的牢房時,他總是用鼻子深深地吸一下說:〃嗯,〃他把兩片嘴唇嘖了一下說。〃在牢房裡抽菸,〃他第二次又用嘴唇嘖了一下,〃是嚴格禁止的。〃
但是他不去告發。他總是緊鎖雙眉,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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