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次較量算結束了。現在只需要等待。大約再有兩三個星期起訴書就可編造出來,然後啟程到帝國去等候審問和判決,最後還有一百天等著處死。前景就是這樣。這麼一來,我還有四個月或者五個月的生命。在這個時期內,可能有很多變化。一切都可能改變。可能的。在監獄裡我很難判斷這個。
而監獄外面一些事情的迅速發展也可能加快我們的死亡。因此,情況還是一樣。
這就是希望和戰爭在賽跑。死和死在競賽。是誰的死來得快:是法西斯的死還是我的死?這難道只是我一個人提出來的問題嗎?不是的,幾十萬囚犯,幾百萬士兵,整個歐洲以及全世界億萬人民都提出了這個問題。有的人希望大一些,有的人希望小一點。但這都只不過是一種表面的現象。正在崩潰的資本主義用恐怖統治著整個世界,致命的災難威脅著每一個人。那些倖存下來的人能夠說:〃我活過了法西斯時代。〃而在說這話之前,幾十萬人——而且是些怎樣的人——卻正在倒下去。
決定性的時刻只剩下幾個月了,不久就只剩下幾天了。正是這些日子顯得特別殘酷。我常常在想,做最後的一名士兵,在戰爭的最後一秒鐘裡,被最後的一粒子彈射入他的胸膛,這該是多麼懊喪的事啊但總得有人當這最後的一個呀。假如我能知道,那最後的一個就是我的話,我情願馬上就去赴死。
我在龐克拉茨監獄裡逗留的時間已經屈指可數了,已經不允許我把這個報告寫成我希望的那樣。我必須寫得更簡短些。這個報告與其說是整個時代的見證,毋寧說是對一些人的見證。我想這點是更為重要的。
我從葉林涅克這對夫婦開始寫我的人物——這是兩個普通人,平時誰也看不出他們是英雄。在被捕的那會兒,他們倆並肩站著,他面色蒼白,她的雙頰帶有肺結核患者的紅暈。
當她看到蓋世太保在五分鐘內就把那陳設整齊的房間弄得個亂七八糟的時候,她的眼睛顯得有些驚恐。隨後她慢慢地轉過頭來問自己的丈夫:〃佩巴,現在怎麼辦?〃
向來寡言少語、詞不達意、一說話就激動不安的約瑟夫,這時卻平靜而毫不緊張地答道:〃我們去死,瑪麗亞。〃
她沒有喊叫,也沒有搖晃,只用一種美麗的姿態把手放了下來,就在槍口對準他們的情況下,把手遞給了他。為此,她同她丈夫的臉上都捱了第一拳。她擦了擦臉,驚奇地看著這幾個不速之客,帶著幾分幽默的口氣說:〃這麼漂亮的小夥子,〃她的聲音逐漸強硬起來。〃這麼漂亮的小夥子……原來是這樣的野蠻人。〃
她說得很對。幾個鐘頭之後,她被打得不省人事,被帶出了〃審訊官〃辦公室。但他們並沒有能夠從她嘴裡掏出一點東西,不僅這一次,後來也永遠沒有。
我不知道,在我躺在牢房裡不能受審的那些日子裡他們倆的情況怎麼樣。但我知道在整個這段時間裡他們倆什麼也沒說。他們等待著我。後來佩巴還有很多次被他們捆綁起來,打了又打,但他沒有吭一聲,直到我能悄悄地告訴他,或者至少跟他遞個眼色,暗示他哪些可以說,或者應該怎麼說,以便攪亂他們的審問時為止。
我在被捕之前,知道瑪麗亞素來是一個富於感情、愛哭的女人。但在蓋世太保監獄裡的整個期間,我卻從來沒見到過她眼裡含有淚水。她很愛自己的家,但當獄外同志為了安慰她,讓人轉告她說,他們知道誰偷走了她家的傢俱,並且正在密切監視盜竊者的時候,她卻回答說:〃傢俱隨它去吧。請他們不要在這上面費心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們辦。現在他們必須代替我們工作。首先應當把最主要的事料理好。如果我能活下來,我自己會把家料理好的。〃
一天,他們把這對夫婦分頭押走了。我打聽過他們倆的下落,但只是徒勞。在蓋世太保那裡,人們無影無蹤地死去,卻在千百座墓地裡播下了種子。唉,這可怕的播種,將會有怎樣的收穫呢。
瑪麗亞最後的囑託是:
〃上級,請轉告外面的同志,不要為我難過,也不要被這件事嚇祝我做了工人階級要求我做的一切,我也將按照它的要求去死。〃
她〃只不過是一個女僕〃。她沒受過古典文學的教育,也不知道從前有人曾經說過:〃過路人,請告訴拉刻代蒙的人們,我們依照他們的囑託,倒在這裡犧牲了。〃·維蘇希爾夫婦他們和葉林涅剋夫婦住在一幢樓裡,兩家緊挨著。他們也叫約瑟夫和瑪麗亞,是一個下層小職員的家庭,他們倆都比鄰居的年歲稍大些。約瑟夫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應徵入伍時,還是努斯列區裡的一個十七歲的高個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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