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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兒臉紅,又說:
“我也不能請您到我家裡去。會不會有什麼別的辦法,別的地方?”
她是一個講求實際高度理智而不忸怩作態的女人,既沒有吃驚也不覺得受了冒犯。
“那也行,”她說“只是得有時候仔細想想。”
“我考慮過了。”
“已經辦了?”
“是的,夫人。”
“說說?”
“您知道奧特伊區老場街?”
“不知道。”
“它通到圖奈米路和讓…德…索熱路。”
“接著說吧!”
“在這條街,更恰當地說在這條巷子裡有個花園;花園裡有一幢小屋,還可以從我剛才告訴您的另外那兩條路出進。”
“接著說吧!”
“這房子盼您去。”
她開始想了想,而後一點沒有什麼不好意思地提了幾個女人特有的細緻問題。他解答了,看來使她滿意,因為她一邊站起來一邊說:
“好吧!我明天去!”
“幾點?”
“三點。”
“我在七號門牌大門後面等您。請別忘了。只要走過時拍拍門。”
“好的,再見,我的朋友,明天見。”
“明天見。再見,謝謝。我真愛您!”
他們站了起來。
“別陪我,”她說,“在這兒呆十來分鐘,而後您從碼頭上走。”
“再見。”
“再見。”
她走得很快,帶著一副那麼老老實實不引人注意的神氣,而且那麼倉倉促促,實足像個精明勤儉的巴黎姑娘,一副規規矩矩去上班,在馬路上快步走的神氣。
他心裡七上八下,怕房子明天準備不好,讓車把他送到了奧特依區。
可是他發現滿屋都是工人。牆已經糊上了牆紙,地毯也鋪到了地板上。人們到處在敲敲打打,洗洗刷刷。花園夠大而且雅緻,是一座老公園的舊址,有幾棵巍峨老樹,幾處茂密如林的樹叢,兩間花塢,兩片草坪和一些曲曲彎彎繞行於花壇與樹叢之間的小道。鄰近的花匠已經來種了些月季、香石竹、天竺、木犀草等等,還有二十種別的經過小心培植的植物,有的經過促開,有的延緩了花期,這樣使得一片荒蕪地裡的花圃能在一天之內改造成為怒放的花壇。
瑪里奧高興得像是當著她的面贏得一個新的成就,在得到地毯商發誓保證明天上午將所有的傢俱統統就位以後,他就到各種商店裡去採購小擺設,想把室內佈置得花團錦簇。他為牆壁選了近日從名畫上翻拍的出色照片,為壁爐和桌子選了德克廠的彩釉陶器,還有幾件女人們常愛隨手可用的東西。
他這一天就花掉了兩個來月的收益,而且他花得滿心高興,想起十多年以來,他就一直節約,倒不是為了積蓄,而是沒有必要花,正好現在可以像個大爺似地花錢。
第二天一早,他又到這間小屋裡,排程安排已到貨的傢俱,並親自爬上梯子去掛燈,給帷幔和地毯薰香。在狂熱激動和欣喜若狂的心態下,他覺得做的是最有趣的事,是他從沒有做過的最美妙的事。每分鐘他都在看鐘,推算距離能見到她進來的時間還差多久,他催促工人趕快,為了要弄得好一點,把東西安排佈置成最獨到的格局而心神不定。
為了小心謹慎,在兩點鐘以前他就遣走了所有的人。於是在長短針慢慢地走完鐘面最後一週的這段時間裡,在這座靜悄悄的房子裡,這個等待畢生最大幸福降臨的地方,他獨自一人從臥室走到客廳,高聲說話,胡思亂想,伴著他的夢想津津有味地享受他從未當過如痴如狂的愛情歡樂。
他隨後走到了花園裡。陽光透過樹葉照到草地上,照到月季花壇上,那花壇的圓形的格局叫人喜愛,真是上天也支援裝飾這次幽會。最後他躲到了大門後面,不時開啟一點兒門看,怕她弄錯了地方。
敲三點鐘了,立即有十來座教堂和工廠的鐘也重複響了起來。他手裡拿著表等著,當他耳朵貼著的門板上響起兩短聲輕輕的敲門聲時,他驚得一震,因為他一點沒有聽到衚衕裡的腳步聲。
他開啟門:果然是她。她也吃驚,看了看。她先用不放心的眼光觀察了那些最鄰近的房子,於是放了心,因為住在那兒的幾家樸實小商人裡,她肯定一個人也不認識。接著她抱著高興的好奇心細看這個花園,最後她將剛脫了手套的兩隻手背伸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