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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花了一個月,她覺得已經逮住了他,在她面前他心緒不寧,沉默寡言而興奮,可是他拒不承認。唉!吐露愛情!私下裡,她並不太喜歡這一套,要是太直接、太表露,她就感到自已被逼得下狠心。她曾確有過兩次只好生氣並對來客禁門。她欣賞的是微妙的表露,半衷心的,審慎的暗示,精神上的拜倒石榴裙下;而且她確實施展了策略和非凡的技巧,使得她從崇拜者得來的陳倩不乏含蓄。
一個月以來,她在等待,並且根據這個人的性格,從瑪里奧的嘴唇上猜測他吐露心中苦悶的明詞暗語。
可他什麼也不曾說,而是寫來了信。這是一封長信,整整四頁!她用手捏著信,高興得打顫。她躺到了長椅上,好更舒服些,讓她的拖鞋掉到了地毯上,而後開始讀起來。她大出意外,他用嚴肅的辭句對她說,他不願意為她受苦,並且他對她的瞭解已經太多,使他不願成為她的祭品。用著十分有禮、充滿恭維話的句子,到處流露了剋制的愛情。他讓她明白:他知道她對男人行動的方式,他自己也被俘獲了,可是從現在開始要擺脫這種束縛,從此離開。很簡單,他將重新開始浪跡天涯的生活。他走了。
這是訣別,堅決而雄辯。
她懷著驚奇將信讀了又讀又重新開始讀這四頁親切惱人而又滿腔熱情的散文。她站起來穿上拖鞋,開始走來走去,赤裸的胳膊伸出甩到後面的袖子外面,兩手半插到她睡袍的口袋裡,一隻手裡捏著揉皺了的信紙。
被這封信裡出乎預料的宣言弄得心中茫然,她想:“這個單身漢的這封信寫得很好,真誠、熱情、動人。他寫得比拉馬特好,沒有小說味道。”
她想抽菸,走到放香水的桌子旁,在一個薩克斯的磁盒盒裡拿出了一支菸,點燃以後,又走到了鏡子旁邊。從三面方向各不相同的鏡子裡,她看到有三個女人走過來。等她們走得很近時,她站住了,她微微行一個禮,微微一笑,輕輕友好的點點頭,意思是說;“很漂亮,很漂亮。”她觀察眼睛,露出牙齒,舉起胳膊,將手叉在胯上,側身轉過來,好在轉過頭來時,就能在三面鏡子裡將全身看得清清楚楚。
於是她充滿柔情地站在圍著自己的三個側影之中,面對著自己,她覺得形象動人,看著自己,她心醉神迷,面對著自己的美貌,她沉醉在一種自我的實質性快感裡,用一種幾乎和男人一樣的色情情意,欣賞體味自己。
每天她都這樣觀賞自己;時常撞見了這事的貼身女僕調皮地說:“夫人老這麼瞧自己,最終會把屋子裡的鏡子全照得磨損了。”
可是這種自我欣賞正是她對男人們的魅力和力量之所在。靠著自我讚賞、珍惜花容月貌和婀娜身材,研究蒐集一切能提高身價的方法,發現能使自己的風度更生動、使眼神更詭譎的一切極微妙的舉止,靠著追求滿足自我裝飾的各種門徑,她自然而然地發現了所有能使別人喜愛的方法。
即使長得更美,如果對她美貌的關懷差了一些,她也決不會有這種魅力——使得所有一開始只是對她的威嚴氣質並無反感的人為之傾倒。
這樣站著,不久就感到有點兒吃力,她對向她微笑的影子說話,而三面鏡子裡的影子也動嘴唇重複她的話語:“我們會弄明白的,先生!”接著她就穿過這間房,坐到了她的書桌前。
下面是她寫的信:
親愛的瑪里奧先生,請明天四點鐘來看我。我將單獨在家,並且希望能使您放心您所害怕的幻想中的危險。我自認為是您的朋友。而且我將向您證明我無愧於此。
米歇爾·德·比爾娜
第二天她接待安德烈·瑪里奧的打扮真是樸素!一件緊身的灰色裙袍,略帶淡紫的淺灰色,像暮色般淒涼而十分單調。鎖住脖子的領口。箍緊了雙臂的袖口。一件緊緊裹著前胸和腰的上衣,還有貼緊胯部和大腿的裙子。
當他帶著一副比較嚴肅的臉走進門時,她迎上去向他伸出了雙手。他吻了吻手,而後兩個人坐下;於是她讓他默默不響地坐了一會,想弄清他的困惑所在。
他不知道說什麼,於是等著她開口。
她決心先說:
“好吧!讓我們開門見山談談,發生了什麼事?您知道嗎,您給我寫了一封十分不遜的信?”
他回答道:
“這點我很清楚,我向您衷心道歉。我是這種人,我一向對誰都過分直率、粗魯。我本可以一走了之,不給您寫那些不得體的解釋和傷人的話。可是我認為按我的天性並考慮到我所瞭解的您的胸懷,這樣做更為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