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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身邊徘徊,頂撞他,挑逗他,最後不見了,像是要讓他好好睡,而等到他進入了渾然忘卻時,他們卻重新又出現,而一陣嫉妒心引起的激烈痙攣又把他驚醒了。
天剛拂曉的時刻,他就起了床,走到樹林子裡,手裡拿著根手杖,這是他新居前任住戶留下來的。
朝陽從幾乎還是光禿禿的橡樹梢上穿過,照到了東一塊西一塊覆蓋著綠油油青草的土地上,遠一點是一片枯葉地,再遠一點就是在冬天時候變成了棕黃的歐石南叢生地,一些黃色的蝴蝶沿著道路飛來飛去,像些飄忽的點點閃光。
在道路的右邊有一座長滿了松樹的青石坡,也可以說是座小山。瑪里奧慢步往上走,到得山頂時,他就坐了下來,因為他已經有點兒喘了。兩條腿也支撐不住;他虛得頭髮暈心跳得厲害;整個兒身體說不出的疲勞痠痛。
他明白這種虛弱狀態不是由於過度疲勞,而是為了她,因了他這種近乎不堪重負的愛情造成的。他自己念念叨叨:“真苦惱!我這個有生以來一直只求享受從不曾為生活苦惱過的人,為什麼要讓她這樣來掌握我的命運呢?”
因為害怕這種看來太難克服的痛苦,他有意將變得過分激奮、十分敏感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自己身上,他挖掘自己的靈魂,深入生活的深處,極力想看清,想更明白,用自己的眼睛來搜查出來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不可理解的危機。
他自忖:“我從不曾衝動過。我不是一個容易激動的人,也不是個多情的人;我理解判斷多於直覺,好奇多於慾念,幻想勝於堅持。我心靈深處只是一個精緻、聰明而且挑剔的享樂主義者。我愛生活中的樁樁件件,但從不對它們過分執著,具有賞玩而毫不入迷的專門家辨別能力,懂得太多而不致喪失理智。我事事分析,我通常對自己的愛好分析過多,不致盲目接受。這也是我最大的缺點,我軟弱的唯一原因。可是這個女人使我不能自己地一往情深,雖然我害怕她雖然我瞭解她;然而好像她一點一點收走了我的各式各樣憧憬,於是她佔有了我。也許就是這麼一回事。我曾將這些憧憬寄託於無生命的事物之中,寄託於使我神馳、使我忘懷的大自然之中,寄託於抽象的愛撫——音樂之中,寄託於心靈饕餮——思索之中,寄託於地球上一切的善與美之中。
“於是,我碰到了一個尤物,她收走了所有我那些遊移不定多變的嗜好,把它們轉向她自己,將它們製成了愛情。情且美兮,以悅餘睛;睿且智狡,分以悅餘心。而且她的接觸,她的在場都使我心感到一種神秘的愉悅;一種來自她自身的不可抗禦的秘密氣息,使我如受某些花香的麻痺一樣,逼到征服。
“她取代了我的一切,因為從此我再也無所憧憬、無所需求、渴望,也無所關心。
“往日,在這片復甦的樹林前面,我將何等激動神迷!可是現在我木然看著它,不感到它的存在,我心不在此。我的心一直傍著那個女人,而我不想再愛她!
“好吧!我得用疲乏來驅除我這些念頭;除此之外,我沒有別的方法治好自己。”
他站起來,走下岩石坡,邁開大步往前走,可是擺脫不了的煩惱壓得他挺不起來,彷彿他把這些煩惱都馱到了腰上。
他使勁加快了步伐;在看到陽光透過葉叢照下來,或者聞到一陣從松枝上淌下來的松枝香味時他暫時也能得到一些舒緩的感受,像是對未來遠景寬慰的預感。
他突然停了下來,心想:“我這不是散步,我是在逃。”實際上他是在往前逃,了無目的;他在逃遁,而夭折的愛情造成的痛苦在後面追逐。
接著他用從容的步伐重新繼續走。樹林的面貌在變,變得更茂密、更鬱鬱蔥蔥,因為他走到了最暖和的地帶,到了令人贊絕的山毛櫸林區。這兒沒有殘留一點冬天的氣氛。這是一個奇特的春日,它彷彿在昨天晚上方才降臨,真是新鮮,真是朝氣蓬勃!
瑪里奧走進了那些越來越高的巍峨大樹下面的矮樹叢裡。他一直朝前走,一小時,兩小時,穿過交錯的枝柯,穿過數不清的,被樹液塗得綠油油的樹葉叢。樹蔭組成的穹窿遮天蔽日,支託在許多長長的立柱般的樹幹上,正的歪的都有,有時是白的,有時被附在樹皮上的黑色蘚苔弄成了暗色。這些樹幹越長越高,一根高似一根,俯視著在它們腳下胡生亂長的矮林,像遮在矮樹叢上的一片厚厚的烏雲,陽光從中間瀑布一樣直瀉下來。如火雨的陽光在這片廣袤的葉叢中漫溢流去,使葉叢不再是一片叢林景色,而像是在黃光照耀下、一片翠綠的霧氣在蒸騰發光。
瑪里奧站住了,驚奇感動得無法形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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