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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信為定論。然而不盡然。熱鬧,不錯,這兩年更其是的;俗氣,可並不然。我在南岸一座山頭上住了幾天。朋友家有一個小廊子,和重慶市面對面兒。清早江上霧濛濛的,霧中隱約著重慶市的影子。重慶市南北夠狹的,東西卻夠長的,展開來像一幅扇面上淡墨輕描的山水畫。霧漸漸消了,輪廓漸漸顯了,扇上面著了顏色,但也只淡淡兒的,而且陰天晴天差不了多少似的。一般所說的俗陋的洋房,隔了一衣帶水卻出落得這般素雅,誰知道!再說在市內,傍晚的時候我跟朋友在棗子嵐埡,觀音巖一帶散步,電燈亮了,上上下下,一片一片的是星的海,光是海。一盞燈一個眼睛,傳遞著密語,像旁邊沒有一個人。沒有人,還哪兒來的俗氣?
從昆明來,一路上想,重慶經過那麼多回轟炸,景象該很慘罷。報上雖不說起,可是想得到的。可是,想不到的!我坐轎子,坐洋車,坐公共汽車,看了不少的街,炸痕是有的,瓦礫場是有的,可是,我不得不吃驚了,整個的重慶市還是堂皇偉麗的!街上還是川流不息的車子和步行人,擠著挨著,一個垂頭喪氣的也沒有。有一早上坐在黃家埡口那家寬敞的豆乳店裡,街上開過幾輛炮車。店裡的人都起身看,沿街也聚著不少的人。這些人的眼裡都充滿了安慰和希望。只要有安慰和希望,怎麼轟炸重慶市的景象也不會慘的。我恍然大悟了。——只看去年秋天那回大轟炸以後,曾幾何時,我們的陪都不是又建設起來了嗎!
1941年3月14日作
(原載1941年11月10日《抗戰文藝》第7卷第4、5合刊)
新中國在望中
抗戰的中國在我們的手裡,勝利的中國在我們的面前,新生的中國在我們的望中。
中國要從工業化中新生。我們要自己製造飛機,坦克車,軍艦;我們要有自己的天,自己的地,自己的海。我們要有無數的〃機器的奴隸〃給我們工作;穿的,吃的,住的,代步的,都教它們做出來。我們用機器製造幸福,不靠神聖以及不可知的力量。
中國要從民主化中新生。賢明的領袖應該不坐在民眾上頭,而站在民眾中間;他們和民眾面對面,手挽手。他們拉著民眾向前走,民眾也推著他們向前走。民眾叫出自己的聲音,他們集中民眾的力量。各級政府都建設在民眾的聲音和力量上,為了最大多數的最大幸福而努力。這是民治,民有,民享。
中國要從集納化中新生。地廣民眾的中國要統一意志與集中力量,必得靠公眾的喉舌,打通層層的壁壘。報紙將和柴米油鹽並肩列為人們的〃開門〃幾件事之一。這就是集結化。報紙要表現時代,批評時代,促進時代;它不但得在四萬萬人的手裡,並且得在四萬萬人的心裡。它會給你知識,給你故事,給你詩,教導你,安慰你,幫助你認識時代,建立自己,建立國家。
是的,在我們面前的是勝利的中國,在我們望中的是新生的中國。可是非得我們再接再厲的硬幹,苦幹,實幹,新中國不會到我們手裡!
1942年12月7日作
外東消夏錄
引子
這個題目是仿的高士奇的《江村消夏錄》。那部書似乎專談書畫,我卻不能有那麼雅,這裡只想談一些世俗的事。這回我從昆明到成都來消夏。消夏本來是避暑的意思。若照這個意思,我簡直是鬧笑話,因為昆明比成都涼快得多,決無從涼處到熱處避暑之理。消夏還有一個新意思,就是換換生活,變變樣子。這是外國想頭,摩登想頭,也有一番大道理。但在這戰時,誰還該想這個!我們公教人員誰又敢想這個!可是既然來了,不管為了多俗的事,也不妨取個雅名字,馬虎點兒,就算他消夏罷。誰又去打破沙缸問到底呢?
但是問到底的人是有的。去年參加昆明一個夏令營,營地觀音山。七月二十三日便散營了。前一兩天,有遊客問起,我們向他說這是夏令營,就要結束了。他道,〃就結束了?夏令完了嗎?〃這自然是俏皮話。問到底本有兩種,一是〃耍奸心〃,一是死心眼兒。若是耍奸心的話,這兒消夏一詞似乎還是站不住。因為動手寫的今天是八月二十八日,農曆七月初十日,明明已經不是夏天而是秋天。但〃錄〃雖然在秋天,所〃錄〃不妨在夏天;《消夏錄》儘可以只錄消夏的事,不一定為了消夏而錄。還是馬虎點兒算了。
外東一詞,指的是東門外,跟外西,外南,外北是姊妹花的詞兒。成都住的人都懂,但是外省人卻弄不明白。這好像是個翻譯的名詞,跟遠東、近東、中東挨肩膀兒。固然為紀實起見,我也可以用草廬或草堂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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