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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目比人少一個;樂聲止時,眾人搶著坐),掩目吹蠟燭,抓瞎,搶人(分隊),搶氣球等等,大家居然一團孩子氣。最後還有跳舞。這一晚過去,第二天差不多什麼都照舊了。
新年大家若無其事地過去;有些舊人家願意上午第一個進門的是個頭髮深,氣色黑些的人,說這樣人帶進新年是吉利的。朋友的房東太太那早晨特意通電話請一家熟買賣的掌櫃上她家去;他正是這樣的人。新年也賣曆本;人家常用的是老摩爾曆本(OldMoore′sAlmanack),書紙店裡買,價錢賤,只兩便士。這一年的,面上印著〃喬治王陛下登極第二十三年〃;有一塊小圖,畫著日月星地球,地球外一個圈兒,畫著黃道十二宮的像,如〃白羊〃〃金牛〃〃雙子〃等。古來星座的名字,取像於人物,也另有風味。曆本前有一整幅觀像圖,題道,〃將來怎樣?〃〃老摩爾告訴你〃。從圖中看,老摩爾創於一千七百年,到現在已經二百多年了。每月一面,上欄可以說是〃推背圖〃,但沒有神秘氣;下欄分日數,星期,大事記,日出沒時間,月出沒時間,倫敦潮汛,時事預測各項。此外還有月盈缺表,各港潮汛表,行星執行表,三島集期表,郵政章程,大路規則,做點心法,養家禽法,家事常識。廣告也不少,賣丸藥的最多,滿是給太太們預備的;因為這種曆本原是給太太們預備的。
1934年12月15…17日作。
(原載1935年2月1日《中學生》第52號)
房東太太
歇卜士太太(Mrs.Hibbs)沒有來過中國,也並不怎樣喜歡中國,可是我們看,她有中國那老味兒。她說人家笑她母女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人,那是老古板的意思;但她承認她們是的,她不在乎這個。
真的,聖誕節下午到了她那間黯淡的飯廳裡,那傢俱,那人物,那談話,都是古氣盎然,不像在現代。這時候她還住在倫敦北郊芬乞來路(FinchleyRoad)。那是一條闊人家的路;可是她的房子已經抵押滿期,經理人已經在她門口路邊上立了一座木牌,標價招買,不過半年多還沒人過問罷了。那座木牌,和籃球架子差不多大,只是低些;一走到門前,準看見。晚餐桌上,聽見廚房裡尖叫了一聲,她忙去看了,回來說,火雞烤枯了一點,可惜,二十二磅重,還是賣了幾件傢俱買的呢。她可惜的是火雞,倒不是傢俱;但我們一點沒吃著那烤枯了的地方。
她愛說話,也會說話,一開口滔滔不絕;押房子,賣傢俱等等,都會告訴你。但是隻高高興興地告訴你,至少也平平淡淡地告訴你,決不垂頭喪氣,決不唉聲嘆氣。她說話是個趣味,我們聽話也是個趣味(在她的話裡,她死了的丈夫和兒子都是活的,她的一些住客也是活的);所以後來雖然聽了四個多月,倒並不覺得厭倦。有一回早餐時候,她說有一首詩,忘記是誰的,可以作她的墓銘,詩云:
這兒一個可憐的女人,
她在世永沒有住過嘴。
上帝說她會復活,
我們希望她永不會。
其實我們倒是希望她會的。
道地的賢妻良母,她是;這裡可以看見中國那老味兒。她原是個闊小姐,從小送到比利時受教育,學法文,學鋼琴。鋼琴大約還熟,法文可生疏了。她說街上如有法國人向她問話,她想起答話的時候,那人怕已經拐了彎兒了。結婚時得著她姑母一大筆遺產;靠著這筆遺產,她支援了這個家庭二十多年。歇卜士先生在劍橋大學畢業,一心想作詩人,成天住在雲裡霧裡。他二十年只在家裡待著,偶然教幾個學生。他的詩送到劍橋的刊物上去,原稿卻寄回了,附著一封客氣的信。他又自己花錢印了一小本詩集,封面上註明,希望出版家採納印行,但是並沒有什麼迴響。太太常勸先生刪詩行,譬如說,四行中可以刪去三行罷;但是他不肯割愛,於是乎只好敝帚自珍了。
歇卜士先生卻會說好幾國話。大戰後太太帶了先生小姐,還有一個朋友去逛義大利;住旅館僱船等等,全交給詩人的先生辦,因為他會說義大利話。幸而沒出錯幾。臨上火車,到了站臺上,他卻不見了。眼見車就要開了,太太這一急非同小可,又不會說給別人,只好教小姐去張看,卻不許她遠走。好容易先生鑽出來了,從從容容的,原來他上〃更衣室〃來著。
太太最傷心她的兒子。他也是大學生,長的一表人才。大戰時去從軍;訓練的時候偶然回家,非常愛惜那莊嚴的制服,從不教它有一個折兒。大戰快完的時候,卻來了惡訊息,他盡了他的職務了。太太最傷心的是這個時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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