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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不得不承認,思念與距離真的是一種嚴苛的考驗。雖然她記得少女時代只要看到香港連續劇裡的人用廣東話談戀愛總覺得好笑,沒想到一年多之後她就和那個來自香港的經理走進教堂。
他給她寫了最後的一封情書,只有幾個字:等待的盡頭祝福依舊,只因為你是我這輩子的最愛。
兩年後她從報紙上看到他結婚的訊息,新娘她認識,也是當年文學社的社員之一。
三年後她離婚,先生劈腿,物件是一個客戶的秘書,香港女孩,當時她第一個感覺是:他們真的比較適合用廣東話談戀愛。
之後,她全力投入父親公司在歐洲的所有業務,男人不缺,愛情卻始終空白。
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在政權二度移轉之後一個政商雲集的宴席上,他好像一眼就認出她來,雖然和別人握手寒暄,視線卻老是瞥向她這邊。後來他慢慢走過來,依然是那麼好看的笑容,伸出來的依然是長得像作家的手。
她不知道從何說起,反而是他先開口,他說:「我知道……有關你的……我都知道。」
她把名片遞給他,而在眼淚即將潰堤之前,她低頭轉身,緩緩離開。
葬禮上公祭的單位落落長,她坐在角落的位子遠遠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孔,安靜地等候著跟他道別的時刻到來。
她開啟入口處服務人員遞給她的禮袋,裡頭裝著毛巾以及一本書,書名有點俗,叫:《字字句句都是愛》。
遺孀寫了卷頭語,說裡頭是當年夫君寫給她的情書,「他把大愛留給臺灣,其餘的就在這裡,只留給我這個幸運的女子。」
然後她看到第一封:「……甜美而纏綿的言語或許更容易打動你的心,但,請原諒一個在這樣的日子裡出生的呆子,他想用……書寫方式來呈現心裡已然無法壓抑的悸動和持續的、無聲的吶喊,可是想不出合適的詞句,因此只好寫下這貧乏的三個字——我愛你。」
日期比寫給她的稍稍晚了一點,隔了一個月又九天。
重逢——
事業失敗之後才發現除了開車之外,自己好像連說得出口的專長都沒有,所以最後他選擇開計程車。
不過,計程車在市區裡跑還是容易碰到以前商場上的客戶或對手,「熟人不收費,自己倒貼時間和油錢這不算什麼……,最怕遇到的是以前的對手,車資兩百三給你三百塊,奉送一句:不必找啦,留著用!外加一個奇怪的眼神和笑容,那種窩囊感夠你低盪個一整天!」
所以後來他專跑機場,說比較不會遇到類似難堪的狀況,而且也不用整天在市區沒目的地逛,讓自己老覺得像一個已經被這個戰場淘汰的殘兵敗將,或者像中年遊民一般地無望。
不過,他也承認跑機場的另一個奢望是如果前妻帶著孩子們偷偷回國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睹上他們和孩子們見上一面;「離婚後就沒見過……,我都只能憑空想象他們現在的模樣。」
孩子和前妻一直沒碰上,沒想到先碰到的反而是昔日的愛人。
他說那天車子才靠近,他就認出她來了。「曾經那麼熟悉的臉孔和身體……,而且除了發形,十幾二十年她好像一點也沒變。」
上車後,她只說了一個醫院的名字和「麻煩你」之後就沉默地看著窗外,反而是他自己一直擔心會不會因為車子裡的名牌而被她認出來;不過,她似乎沒留意,視線從窗外的風景收回來之後便拿出電話打。
第一通電話聽得出她是打回澳洲雪梨的家,聽得出先生出差去英國,她輪流跟兩個孩子說話,要一個男孩不要為了打球而找藉口不去上中文課,也要一個女孩鋼琴要好好練,不然表演的時候會出糗,然後說見到外婆之後會替他們跟她說愛她等等,最後才聽出是她母親生病了,因為她說:「我還沒到醫院,不過媽媽相信外婆一定會很平安。」
他還記得她母親的樣子和聲音,以及她做的一手好菜,更記得兩人分手後的某一天,她到公司來,哽咽地問他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女兒呢?」那種顫抖的語氣和哀怨的眼神。
打完家裡的電話,接著打的是她公司,俐落的英文、明確的指令加上自然流露對同事的關心一如以往。
他們大學時候就是班對,畢業之後他去當兵,而她在外商公司做事;退伍後,她把一些客戶拉過來,兩個人合夥做,三年後,兩人公司變成二十幾個人,而他卻莫明其妙和一個客戶的女兒上了床。
「說莫明其妙其實是藉口。」他說:「到現在也沒什麼好不承認的……,一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