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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從哪裡來的?他不住在加爾各答。他來這裡是為了看她的,為了待在她身邊的。他就希望和她在一起。他比夏爾·羅塞特想象的年齡要大一點,已經三十五歲。夏爾·羅塞特這時想起來,有一天晚上,在俱樂部裡面,也看見過他——他來這兒大概有一週了。一定有什麼東西,把他倆連在一起,夏爾·羅塞特暗暗尋思,想必是一種牢固的東西,一種關鍵性的東西,但是,好像不再是變化著的愛情在起作用。是的,夏爾·羅塞特已經想起來,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是在副領事開始抽噎之前,還要早些的時候,夏爾·羅塞特回想起來,在他黑色的頭髮下,那雙陰鬱的眼睛。有人想象,也許有一天晚上,他倆被人發現,已雙雙死在尚德納戈爾的一家旅館裡面,之前,他倆在藍月亮共度了一夜,這樣的事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也許,它就發生在夏季風期間。也許,什麼原因也沒有,單單是因為活著沒有意思。夏爾·羅塞特站在那裡遲疑,要不要坐下來呢?沒有人請他坐下。她在暗暗地注意著他。他現在還來得及,還可以拒絕那島上的溫情,拒絕傍晚時分往尚德納戈爾去的兜風,拒絕那不盡的體諒和寬解。在這把扶手椅上,另一個男人斷是不可能坐下來的。夏爾·羅塞特第一次發覺,自己處在了加爾各答白人的神秘圈子裡面。他還可以做出選擇,離開這裡或者坐下來。他敢斷定,她難在注意著他。他撲通一下,坐在那扶手椅上。
多累人啊,實際上,也很快樂。她垂下眼睛,望著地面,大概她壓根兒就沒有懷疑,今晚他會留下來的。事情正是這樣。
彼得·摩根回來了。
〃他睡一夜,就會好的,〃彼得·摩根說,〃安娜一瑪麗,我對他說,你不會怪他,沒有關係。他已經完全醉了。你知道,他聽別人說,你去藍月亮,他一路講著,正是因為這個事情,他才控制不住自己。一個女人去藍月亮,你想想看
夏爾·羅塞特說,確實有一個女客人,對他們倆說起了藍月亮。
〃他怎麼看?〃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問彼得·摩根。
〃他發笑,他說一個法國大使的夫人,居然去藍月亮那樣的冰屋。他還說到另一位夫人,我不認識。〃
〃你看,〃喬治·克萊恩說,〃我對你說過,在加爾各答,人家會知道的…你還不在乎?好吧。〃他又說道,〃奇怪,這個男人竟能讓你去琢磨他。〃他又轉向夏爾·羅塞特,〃我看見你們倆在一起說話的,你們在談印度嗎?〃
〃是的。我覺得他是在嘲笑……除非他就是……那麼個人,就是那樣子看事的。〃
米歇爾·理查遜在嘆氣。
〃我本來想要過去的。安娜一瑪麗不讓,我真後悔,唉!真後悔。〃
〃他那種人,你是忍受不了的。〃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說。
〃那你呢?〃
她微微聳了聳肩膀,而後一笑。
〃哦!我嘛…俄也忍受不了……但沒有必要大家都攪進來。〃
〃你和他說了什麼?〃
〃說了麻風病。〃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說。
〃只說了麻風病……嘿。〃
〃是的。〃
〃你好像心神不安。〃米歇爾·理查遜對夏爾·羅塞特說。
〃今晚發生的事,對他來說太殘酷了。〃
〃究竟怎麼回事?請原諒,當時我不在……〃
〃最終被永遠趕出……這地方……這好像已成了他的一種死念頭……我看……〃他對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說,〃很久以來,他就想認識你…海天早晨,他去網球場,好像沒有其他的原因……〃
他們都看著她,等著,但是她那神態,似乎她與這事沒有任何關係。
〃你是說安娜一瑪麗……〃彼得·摩根問。
〃當然是的。〃
〃他去網球場,想尋找什麼?〃彼得·摩根又問。
〃我不知道。〃她說。
她的聲音又輕又細,就像一個針尖兒,但是不會刺痛你。她看見夏爾·羅塞特的那雙眼睛,正盯著她不放。
〃他是漫無目的地過去,漫無目的地看看吧。〃她說。
〃關於這個人,到此為止吧。〃彼得·摩根說。
他二十四歲,平生頭一回來到印度。喬治·克萊恩與他談話最投機。
又有低沉的叫喊聲,沿恆河傳來。夏爾·羅塞特不由得站了起來。
〃我去看看他到家了沒有,不像是在家裡……五分鐘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