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頁)
河。老二不小心摔倒,滾下了很深的地方。等他醒來的時候,天放晴了,他躺在幾畦營養不良的捲心菜地上。安靜的山林裡,到處都是好聽的鳥鳴聲。抬頭看看山體,他不能想象自己怎麼能從那麼陡峻的高處,翻滾下來而沒有大恙。身上裸露的部分,到處是擦傷破損,只是有一條腿可能骨折了,使不上勁。老二覺得像做了一場大夢,即使腿沒折,他也不想再爬上去尋找錢袋了。他拍拍腹部,那天傍晚從衣領塞入棉毛衫的兩萬多元倒沒有丟出來。
老二搭農用車到了小鎮。他換了衣服,上了長途。然後坐上火車,一口氣橫跨南北幾千裡。他不知道要去哪裡,但他知道有人一直在找他。是的,是老大。首先是老大,當然還有警察,很多的警察。因為他被通緝了。逃亡的生活就像是走鋼絲,你永遠走不到平安踏實的對岸。胃口消失了,睡不著覺,勉強入睡也是噩夢頻頻。經常覺得有人在叫你的名字,陌生人只要多看他兩眼,他就手心出汗,只要是老家口音的人在身邊,就如芒在背,甚至視線中突然閃過穿警服的,就心悸不已。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世界每個人都長著有心思的眼睛。
很多很多次,站在鋼絲中間的老二都想不走了,他想一頭栽下去算了。但是,他心裡有牽掛的人。
老大和老二,在逃亡的途中,終於狹路相逢了。或者說,是老大追捕到了老二。他們是在南方一個豬牛滿街逛的小鎮子的小旅店正面遭遇的。那是事發半年之後。
老大一進門,就反手關了房門。老二感到意外。
逃亡生活使他們有了一樣的目光、一樣的形銷骨立。
老大從進門開始,臉上一直浮著輕蔑的笑容。老大不說話,劈手做了個索要的手勢。
老二說,我沒找到。丟了。
老大輕蔑的笑容更重了。索討的手勢沒有更改。
真的沒找到。
老大譏諷地學舌:哦,真的沒找到。老大邊說邊從大衣內貼袋裡抽出一張報紙,扔了出來。老二從桌上拿過報紙,飛快地翻了一下,沒有什麼要緊的訊息。老大在一張孩子照片上拍了一掌:看清楚了!你不是為了你的兒子嗎!你不是愛你的家嗎!你兒子都這樣了,你還藏著掖著想躲一輩子?哼!獨吞?你吞得下去嗎?你想看著你兒子死?!
老二看清楚了。那的確是他的兒子。兒子是躺在病床上被人拍下來的。老大罵什麼他一句也沒聽進去,文章說,那個單身母親的孩子得了急性血液病,急需社會捐款送愛心。不進行骨髓移植,孩子就沒有希望。
老二騰地跳起來,就往門外衝。
老大將他一把擰住:少來!你想演給誰看!
老二說,我沒騙你!
老大一拳當臉打來。老二鼻子就流出熱水來。當然是血。老大第二拳是打眼睛。老二沒躲。他捂著眼睛說,我真的沒找到,讓我先去看看兒子。
別想離開這房間!老大手裡的槍直頂著那個人的腦門。那個人才知道槍管頂在額頭是那麼的冰涼。
他把臉揚起來。他希望能止住血。他說,看完兒子,我們再去找吧。
我不會讓你自投羅網。警方已經懷疑了。我只是讓你明白該怎麼做父親、做朋友!沒想到你他媽是個這麼不夠義氣的混蛋!把錢交出來,我們還是朋友。但是,你想不仁不義,你就別想活著出去!———都說夠了!交出來吧!
老二突然把腳邊的水壺踢了過去。老大嚇了一跳。老二撲了上去。槍聲響了,旅店田字形的木玻璃窗,噹啷碎裂。兩人扭打在一起,老二的後心被狠狠撞在茶几角上,疼得吸不了氣,老大可能是踩到一瓶易拉罐滑了一下,也摔到在老二身上,老二本能地去搶槍,扭打間,槍響了。老大瞪大眼睛看著老二。子彈透過老大的心臟,射穿對面骯髒的蚊帳,再鑽進牆裡一大半。這一槍聲音不太響。
老大還在看著老二。老二突然心酸得想哭,他的眼圈紅了。他把手按在老大的傷口上,不想看它冒血。老大似乎笑了笑。
老二哽噎:你死了,就知道我沒有撒謊……
老大死死看著老二的眼睛。他的眼光,慢慢地從輕蔑嘲弄轉為無奈和釋然,終於老大點了點頭,像耳語一樣開了口:你兒子兩個月前就死了。你沒有看報紙的時間。小東西死了。
老二看著老大枯木般的臉,淚水在眼邊打轉。他的手緊緊捂著老大的胸口,可是血像泉水一樣帶著氣泡,不斷從他指縫中燙手地冒出來。
老大耳語般地說:還等什麼你?———逃吧。
老二的淚水掉了下來。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