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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娘與李公子真情相好,見他手頭愈短,心頭愈熱。媽媽也幾遍教女兒打發李甲出院,見女兒不統口,又幾遍將言語觸突李公子,要激怒他起身。公子性本溫柔,詞氣愈和。媽媽沒奈何,日逐只將十娘叱罵道:“我們行戶人家,吃客穿客,前門送舊,後門迎新,門庭鬧如火,錢帛堆成垛。自從那李甲在此,混帳一年有餘,莫說新客,連舊主顧都斷了,分明接了個鐘馗老,連小鬼也沒得上門。弄得老孃一家人家有氣無煙,成什麼模樣!”
杜十娘被罵,耐性不住,便回答道:“那李公子不是空手上門的,也曾費過大錢來。”媽媽道:“彼一時,此一時,你只教他今日費些小錢兒,把與老孃辦起柴米養你兩口也好。別人家養的女兒便是搖錢樹,千生萬活;偏我家晦氣,養了個退財白虎,開了大門,七件事般般都在老身心上。到替你這小賤人白白養著窮漢,教我衣食從何處來?你對那窮漢說:有本事出幾兩銀子與我,到得你跟了他去,我別討個丫頭過活卻不好?”十娘道:“媽媽,這話是真是假?”媽媽曉得李甲囊無一錢,衣衫都典盡了,料他沒處設法。便應道:“老孃從不說謊,當真哩。”十娘道:“娘,你要他許多銀子?”媽媽道:“若是別人,千把銀子也討了,可憐那窮漢出不起,只要他三百兩,我自去討一個粉頭代替。只一件,須是三日內交付與我。左手交銀,右手交人。若三日沒有銀時,老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公子不公子,一頓孤拐打那光棍出去。那時莫怪老身!”十娘道:“公子雖在客邊乏鈔,諒三百金還借辦得來。只是三日忒近,限他十日便好。”媽媽想道:“這窮漢一雙赤手,便限他一百日,他那裡來銀子。沒有銀子,便鐵皮包瞼,料也無顏上門。那時重整家風,媺兒也沒得話講。”答應道:“看你面,便寬到十日。第十日沒有銀子,不幹老孃之事。”十娘道:“若十日內無銀,料他也無顏再見了。只怕有了三百兩銀子,媽媽又翻悔起來。”媽媽道:“老身年五十一歲了,又奉十齋,怎敢說謊?不信時與你拍掌為定。若翻悔時,做豬做狗。”
從來海水斗難量,可笑虔婆意不良。
料定窮儒囊底竭,故將財禮難嬌娘。
是夜,十娘與公子在枕邊議及終身之事。公子道:“我非無此心。但教坊落籍,其費甚多,非千金不可。我囊空如洗,如之奈何!”十娘道:“妾已與媽媽議定只要三百金,但須十日內措辦。郎君遊資雖罄,然都中豈無親友可以借貸?倘得如數,妾身遂為君之所有,省受虔婆之氣。”公子道:“親友中為我留戀行院,都不相顧。明日只做束裝起身,各家告辭,就開口假貸路費,湊聚將來,或可滿得此數。”起身梳洗,別了十娘出門,十娘道:“用心作速,專聽佳音。”公子道:“不須分付。”
公子出了院門,來到三親四友處,假說起身告別,眾人到也歡喜。後來敘到路費欠缺,意欲借貸。常言道:“說著錢,便無緣。”親友們就不招架。他們也見得是,道李公子是風流浪子,迷戀煙花,年許不歸,父親都為他氣壞在家。他今日抖然要回,未知真假。倘或說騙盤纏到手,又去還脂粉錢,父親知道,將好意翻成惡意,始終只是一怪,不如辭了乾淨。便回道:“目今正值空乏,不能相濟,慚愧!慚愧!”人人如此,個個皆然,並沒有個慷慨丈夫,肯統口許他一十、二十兩,李公子一連奔走了三日,分毫無獲,又不敢回決十娘,權且含糊答應。到第四日又沒想頭,就羞回院中。
平日間有了杜家,連下處也沒有了,今日就無處投宿,只得往同鄉柳監生寓所借歇。柳遇春見公子愁容可掬,問其來歷。公子將杜十娘願嫁之情備細說了。遇春搖首道:“未必,未必。那杜媺院中第一名姬,要從良時,怕沒有十斛明珠,千金聘禮。那鴇兒如何只要三百兩?想鴇兒怪你無錢使用,白白佔住他的女兒,設計打發你出門。那婦人與你相處已久,又礙卻麵皮,不好明言。明知你手內空虛,故意將三百兩賣個人情,限你十日。若十日沒有,你也不好上門。便上門時,他會說你笑你,落得一場褻瀆,自然安身不牢,此乃煙花逐客之計。足下三思,休被其惑。據弟愚意,不如早早開交為上。”公子聽說,半晌無言,心中疑惑不定。遇春又道:“足下莫要錯了主意。你若真個還鄉,不多幾兩盤費,還有人搭救。若是要三百兩時,莫說十日,就是十個月也難。如今的世情,那肯顧‘緩急’二字的。那煙花也算定你沒處告債,故意設法難你。”公子道:“仁兄所見良是。”口裡雖如此說,心中割捨不下。依舊又往外邊東央西告,只是夜裡不進院門了。公子在柳監生寓中一連住了三日,共是六日了。
杜十娘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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