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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奇怪:元來那婆子雖數上了三十多個年頭,十分的不長進,又道是”婦人家入土方休”,見那老子是個養家經紀之人,不恁地理會這些勾當,所以閒常也與人做了些不伶俐的身分,幾番幾次漏在媳婦眼裡。那媳婦自是個老實勤謹的,只以孝情為上,小心奉事翁姑,那裡有甚心去捉他破綻?誰知道無心人對著有心人,那婆子自做了這些話把,被媳婦每每衝著,虛心病了,自沒意思;卻恐怕有甚風聲吹在老子和兒子耳朵裡頭,顛倒在老子面前搬鬥。又道是:“枕邊告狀,一說便準。”那老子信了婆子的言語,帶水帶漿的羞辱毀罵了兒子幾次。那兒子是個孝心的人,聽了這些話頭,沒個來歷,直襬布得夫妻兩口終日合嘴合舌,甚不相安。
看官聽說:世上只有一夫一妻,一竹竿到底的,始終有些正氣,自不甘學那小家腔派。獨有最狠毒、最狡猾、最短見的是那晚婆,大概不是一婚兩婚人,便是那低門小戶、減剩貨與那不學好為夫所棄的這幾項人,極是”老唧溜”,也會得使人喜,也會得使人怒,弄得人死心塌地不敢不從。元為世上婦人除了那十分貞烈的,說著那話兒,無不著緊。男子漢到中年筋力漸衰,那娶晚婆的大半是中年人做的事,往往男大女小,假如一個老蒼男子娶了水也似一個嬌嫩婦人,縱是千箱萬斛盡你受用,卻是那話兒有些支吾不過,自覺得過意不去。隨你有萬分不是處,也只得依順了他。所以那家庭間每每被這等人炒得十清九濁。
這閒話且放過,如今再接前因。話說吳江有個秀才蕭王賓,胸藏錦繡,筆走龍蛇,因家貧,在近處人家處館,早出晚歸。主家間壁是一座酒肆,店主喚做熊敬溪。店前一個小小堂子供著五顯靈官。那王賓因在主家出入,與熊店主廝熟。忽一夜,熊店主得其一夢,夢見那五位尊神對他說道:“蕭狀元終日在此來往,吾等見了坐立不安,可為吾等築一堵短壁兒,在堂子前遮蔽遮蔽。”店主醒來,想道:“這夢甚是蹊蹺。說甚麼蕭狀元,難道便是在間壁處館的那個蕭秀才?我想恁般一個寒酸措大,如何便得做狀元?”心下疑惑,卻又道:“除了那個姓蕭的,卻又不曾與第二個姓蕭的識熟。’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況是神道的言語,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次日起來,當真在堂子前面堆起一堵短牆,遮了神聖,卻自放在心裡不題。
隔了幾日,蕭秀才往長洲探親。經過一個村落人家,只見一夥人聚在一塊在那裡喧嚷。蕭秀才挨在人叢裡看一看,只見眾人指著道:“這不是一位官人?來得湊巧,是必央及這官人則個。省得我們村裡人去尋門館先生。”連忙請蕭秀才坐著,將過紙筆道:“有煩官人寫一寫,自當相謝。”蕭秀才道:“寫個甚麼?且說個緣故。”只見一個老兒與一個小後生走過來道:“官人聽說:我們是這村裡人,姓孫,爺兒兩個,一個阿婆,一房媳婦。叵耐媳婦十分不學好,到終日與阿婆鬥氣,我兩個又是養家經紀人,一年到頭沒幾時住在家裡。這樣婦人,若留著他,到底是個是非堆。為此,今日將他發還孃家,任從別嫁。他每眾位多是地方中見。為是要寫一紙休書,這村裡人沒一個通得文墨。見官人經過,想必是個有才學的,因此相煩官人替寫一寫。”蕭秀才道:“原來如此,有甚難處?”便逞著一時見識,舉筆一揮,寫了一紙休書交與他兩個。他兩個便將五錢銀子送秀才作潤筆之資。秀才笑道:“這幾行字值得甚麼?我卻受你銀子!”再三不接,拂著袖子,撇開眾人,徑自去了。
這裡自將休書付與婦人。那婦人可憐勤勤謹謹做了三四年媳婦,沒緣沒故的休了他,嚥著這一口怨氣,扯住了丈夫,哭了又哭,號天拍地的不肯放手。口裡說道:“我委實不曾有甚歹心負了你,你聽著一面之詞離異了我。我生前無分辨處,做鬼也要明白此事!今世不能和你相見了,便死也不忘記你。”這幾句話說得旁人俱各掩淚。他丈夫也覺得傷心,忍不住哭起來。卻只有那婆子看著,恐怕兒子有甚變卦,流水和老兒兩個拆開了手,推出門外。那婦人只得含淚去了,不題。
再說那熊店主重夢見五顯靈官對他說道:“快與我等拆了面前短壁,攔著十分鬱悶。”店主夢中道:“神聖前日分付小人起造,如何又要拆毀?”靈官道:“前日為蕭秀才時常此間來往,他後日當中狀元,我等見了他坐立不便,所以教你築牆遮蔽。今他於某月某日替某人寫了一紙休書,拆散了一家夫婦,上天鑑知,減其爵祿。今取在吾等之下,相見無礙,以此可拆。”那店主正要再問時,一跳驚醒。想道:“好生奇異!難道有這等事?明日待我問蕭秀才,果有寫休書一事否,便知端的。”明日當真先拆去了壁,卻好那蕭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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