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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老園公言語細細述了。姑娘道:“此是美事!”攛掇侄兒快去。
魯公子心中不勝歡喜,只是身上藍縷,不好見得岳母,要與表兄梁尚賓借件衣服遮醜。原來梁尚賓是個不守本分的歹人,早打下欺心草稿,便答應道:“衣服自有,只是今日進城,天色已晚了。宦家門牆,不知深淺,令岳母夫人雖然有話,眾人未必盡知,去時也須仔細。憑著愚見,還屈賢弟在此草榻,明日只可早往,不可晚行。”魯公子道:“哥哥說得是。”梁尚賓道:“愚兄還要到東村一個人家,商量一件小事,回來再得奉陪。”又囑付梁媽媽道:“婆子走路辛苦,一發留他過宿,明日去罷。”媽媽也只道孩兒是個好意,真個把兩人都留住了。誰知他是個奸計:只怕婆子回去時,那邊老園公又來相請,露出魯公子不曾回家的訊息,自己不好去打脫冒了。正是:
欺天行當人難識,立地機關鬼不知。
梁尚賓背卻公子,換了一套新衣,悄地出門,徑投城中顧僉事家來。
卻說孟夫人是晚教老園公開了園門伺候。看看日落西山,黑影裡只見一個後生,身上穿得齊齊整整,腳兒走得慌慌張張,望著園門欲進不進的。老園公問道:“郎君可是魯公子麼?”梁尚賓連忙鞠個躬,應道:“在下正是。因老夫人見召,特地到此,望乞通報。”老園公慌忙請到亭子中暫住,急急的進去報與夫人。孟夫人就差個管家婆出來傳話:“請公子到內室相見。”才下得亭子,又有兩個丫環提著兩碗紗燈來接。彎彎曲曲行過多少房子,忽見朱樓畫閣方是內室。孟夫人揭起朱簾,秉燭而待。那梁尚賓一來是個小家出身,不曾見恁般富貴樣子;二來是個村郎,不通文墨;三來自知假貨,終是懷著個鬼胎,意氣不甚舒展。上前相見時,跪拜應答,眼見得禮貌粗疏,語言澀滯。孟夫人心下想道:“好怪!全不像宦家子弟。”一念又想道:“常言人貧智短,他恁地貧困,如何怪得他失張失智?”轉了第二個念頭,心下愈加可憐起來。茶罷,夫人分付忙排夜飯,就請小姐出來相見。阿秀初時不肯,被母親逼了兩三次,想道:“父親有賴婚之意,萬一如此,今宵便是永訣。若得見親夫一面,死亦甘心。”當下離了繡閣,含羞而出。孟夫人道:“我兒過來見了公子,只行小禮罷。”假公子朝上連作兩個揖,阿秀也福了兩福,便要回步。夫人道:“既是夫妻,何妨同坐?”便教他在自己肩下坐了。假公子兩眼只瞧那小姐,見他生得端麗,骨髓裡都發癢起來。這裡阿秀只道見了真丈夫,低頭無語,滿腹忄西惶,只饒得哭下一場。正是:
真假不同,心腸各別。
少頃,飲饌已到,夫人教排做兩桌,上面一桌請公子坐,打橫一桌孃兒兩個同坐。夫人道:“今日倉卒奉邀,只欲周旋公子姻事,殊不成體,休怪休怪!”假公子剛剛謝得個“打攪”二字,麵皮都急得通紅了。席間,夫人把女兒守志一事,略敘一敘。假公子應了一句,縮了半句。夫人也只認他害羞,全不為怪。那假公子在席上自覺侷促,本是能飲的,只推量窄,夫人也不強他。又坐了一回,夫人分付收拾鋪陳在東廂下,留公子過夜。假公子也假意作別要行。夫人道:“彼此至親,何拘形跡?我母子還有至言相告。”假公子心中暗喜。只見丫環來稟:“東廂內鋪設已完,請公子安置。”假公子作揖謝酒,丫環掌燈送到東廂去了。
夫人喚女兒進房,趕去侍婢,開了箱寵,取出私房銀子八十兩,又銀盃二對,金首飾一十六件,約值百金,一手交付女兒,說道:“做孃的手中只有這些,你可親去交與公子,助他行聘完婚之費。”阿秀道:“羞答答如何好去?”夫人道:“我兒,禮有經權,事有緩急。如今尷尬之際,不是你親去囑付,把夫妻之情打動他,他如何肯上緊?窮孩子不知世事,倘或與外人商量,被人哄誘,把東西一時花了,不枉了做孃的一片用心?那時悔之何及!這東西也要你袖裡藏去,不可露人眼目。”阿秀聽了這一班道理,只得依允,便道:“娘,我怎好自去?”夫人道:“我教管家婆跟你去。”當下喚管家婆來到,分付他只等夜深,密地送小姐到東廂,與公子敘話。又附耳道:“送到時,你只在門外等候,省得兩下礙眼,不好交談。”管家婆已會其意了。
再說假公子獨坐在東廂,明知有個蹊蹺緣故,只是不睡。果然,一更之後,管家婆推門而進,報道:“小姐自來相會。”假公子慌忙迎接,重新敘禮。有這等事,那假公子在夫人前一個字也講不出,及至見了小姐,偏會溫存絮話!這裡小姐,起初害羞,遮遮掩掩,今番背卻夫人,一般也老落起來。兩個你問我答,敘了半晌。阿秀話出衷腸,不覺兩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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