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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道:“只一個兒子,完婚過了。女兒到有四個。這是我第四個了,嫁與徽州朱八朝奉做偏房,就在這北門外開鹽店的。”三巧兒道:“你老人家女兒多,不把來當事了。本鄉本土少什麼一夫一婦的,怎捨得與異鄉人做小?”婆子道:“大娘不知,到是異鄉人有情懷。雖則偏房,他大娘子只在家裡,小女自在店中,呼奴使婢,一般受用。老身每遍去時,他當個尊長看待,更不怠慢。如今養了個兒子,愈加好了。”三巧兒道:“也是你老人家造化,嫁得著。”說罷,恰好晴雲討茶上來,兩個吃了。
婆子道:“今日雨天沒事,老身大膽,敢求大娘的首飾一看,看些巧樣兒在肚裡也好。”三巧兒道:“也只是平常生活,你老人家莫笑話。”就取一把鑰匙開了箱籠,陸續搬出許多釵、鈿、纓絡之類。薛婆看了,誇美不盡,道:“大娘有恁般珍異,把老身這幾件東西看不在眼了。”三巧兒道:“好說,我正要與你老人家請個實價。”婆子道:“娘子是識貨的,何消老身費嘴。”三巧兒把東西檢過,取出薛婆的蔑絲箱兒來,放在桌上,將鑰匙遞與婆子道:“你老人家開了,檢看個明白。”婆子道:“大娘忒精細了。”當下開了箱兒,把東西逐件搬出。
三巧兒品評價錢,都不甚遠。婆子並不爭論,歡歡喜喜的道:“恁地,便不枉了人。老身就少賺幾貫錢也是快活的。”三巧兒道:“只是一件,目下湊不起價錢,只好現奉一半。等待我家官人回來,一併清楚,他也只在這幾日回了。”婆子道:“便遲幾日,也不妨事。只是價錢上相讓多了,銀水要足紋的。”三巧兒道:“這也小事。”便把心愛的幾件首飾及珠子收起,喚晴雲取杯見成酒來,與老人家坐坐。
婆子道:“造次如何好攪擾?”三巧兒道:“時常清閒,難得你老人家到此作伴扳話。你老人家若不嫌怠慢,時常過來走走。”婆子道:“多謝大娘錯愛,老身家裡當不過嘈雜,像宅上又忒清閒了。”三巧兒道:“你家兒子做甚生意?”婆子道:“他只是接些珠寶客人,每日的討酒討漿,刮的人不耐煩。老身虧殺各宅們走動,在家時少,還好。若只在六尺地上轉,怕不燥死了人。”三巧兒道:“我家與你相近,不耐煩時就過來閒話。”婆子道:“只不敢頻頻打攪。”三巧兒道:“老人家說那裡話。”
只見兩個丫環輪番的走動,擺了兩副杯箸,兩碗臘雞,兩碗臘肉,兩碗鮮魚,連果碟素菜共一十六個碗。婆子道:“如何盛設!”三巧兒道:“見成的,休怪怠慢。”說罷,斟酒遞與婆子,婆子將杯回敬,兩下對坐而飲。原來三巧兒酒量盡去得,那婆子又是酒壺酒甕,吃起酒來,一發相投了,只恨會面之晚。那日直吃到傍晚,剛剛雨止,婆子作謝要回。三巧兒又取出大銀鍾來,勸了幾鍾。又陪他吃了晚飯,說道:“你老人家再寬坐一時,我將這一半價錢付你去。”婆子道:“天晚了,大娘請自在,不爭這一夜兒,明日卻來領罷。連這蔑絲箱兒老身也不拿去了,省得路上泥滑滑的不好走。”三巧兒道:“明日專專望你。”婆子作別下樓,取了破傘出門去了。正是:
世間只有虔婆嘴,鬨動多多少少人。
卻說陳大郎在下處呆等了幾日,並無音信。見這日天雨,料是婆子在家,拖泥帶水的進城來問個訊息,又不相值。自家在酒肆中吃了三杯,用了些點心,又到薛婆門首打聽,只是未回。看看天晚,卻待轉身,只見婆子一臉春色,腳略斜的走入巷來。陳大郎迎著他,作了揖,問道:“所言如何?”婆子搖手道:“尚早。如今方下種,還沒有發芽哩,再隔五六年,開花結果,才得到你口。你莫在此探頭探腦,老孃不是管閒事的。”陳大郎見他醉了,只得轉去。
次日,婆子買了些時新果子、鮮雞、魚、肉之類,喚個廚子安排停當,裝做兩個盆子,又買一甕上好的釅酒,央間壁小二挑了,來到蔣家門首。三巧兒這回不見婆子到來,正教晴雲開門出來探望,恰好相遇。婆子教小二挑在樓下,先打發他去了。晴雲已自報知主母。三巧兒把婆子當個貴客一般,直到樓梯口邊迎他上去。婆子千恩萬謝的福了一回,便道:“今日老身偶有一杯水酒,將來與大娘消遣。”三巧兒道:“到要你老人家賠鈔,不當受了。”婆子央兩個丫環搬將上來,擺做一桌子。三巧兒道:“你老人家忒迂闊了,恁般大弄起來。”婆子笑道:“小戶人家備不出甚麼好東西,只當一茶奉獻。”晴雲便去取杯箸,暖雪便吹起水火爐來。霎時酒暖,婆子道:“今日是老身薄意,還請大娘轉坐客位。”三巧兒道:“雖然相擾,在寒舍豈有此理?”兩下謙讓多時,薛婆只得坐了客席。這是第三次相聚,更覺熟分了。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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