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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實實在在地存在了,讓人覺得自己的飽足,也暖和起來。
薄情的人,給不了愛,那便用俗氣的錢,來換一個實在。
這樣的情感,似乎被放大了,投射在《金鎖記》裡。主角曹七巧被迫嫁給了殘廢的少爺。出身小門小戶的女人,在大家族裡自然是被孤立的,丈夫也無法依靠,在這個家族裡,曹七巧生活在一個孤島上………這孤島,亦是張愛玲避世的孤島投下的影。無人理解的寂寞、寒冷。沒有愛的滋養,女人慢慢枯萎。
但女人到底又是柔弱的,需要找到一個踏實的依靠。於是,曹七巧便將目光投向了金子。多麼實在啊,能夠握在手心細細摩挲,好似與情人牽手,雖然沒有溫度,但有實在的重量,讓人底氣一下子就足起來,空落落的心也填滿了。於是,她的人性整個地崩塌掉了,一切不顧,連兒女的幸福都葬送了,只要金子。她似乎忘了自己的初衷,忘了自己僅僅是要一個依靠,一個自己存在著的憑藉……也許張愛玲的寡言與孤僻, 並不是她沒有話要對這個世界說,而是缺乏愛她的人聽,便只好寫出來,給不相干的人看了。筆下流瀉出來的是墨香,但她偏偏要強調自己愛著銅臭。
為什麼?
她………也是個活生生的女人,即便看透了世情,也是要愛的。拜金,大抵僅是想讓自己底氣更足些,心裡更暖些。
水仙花的回聲春日遲遲的空氣,在院落裡輕輕地蔓延,發酵。花園裡,新生的草葉上滾著亮閃閃的水珠子,映出瑩瑩的青。忽然,一雙穿著繡鞋的足踏過來,那水珠子便滾落在泥地上,濺碎,融入土地。
院角立著一座鞦韆架, 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正跌跌撞撞地奔過去。銀鈴似的笑聲成串地灑落,你追我趕的腳步驚煞了春天的懶散。
絞著童花頭,穿著旗袍的女童到鞦韆架子下,手腳靈活地坐上去,便蕩起來了。鞦韆架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女童越蕩越高。她的眼睛看起來很明亮,有時她會伸出手,好像試圖去觸控高遠的天空。
而年紀小些的男童則站在一邊,一臉豔羨的神色。姐姐好厲害呀,他這樣想,他心中亦是躍躍欲試的。他小心翼翼地邁出一步,卻還是不敢告訴姐姐,自己也要坐上那鞦韆。恐懼讓他只能撲扇著長長的睫毛,將姐姐的快樂用眼睛記錄下來。
陽光如同融化的牛奶,流淌得到處都是,還散發出甜而慵懶的氣息。男童握著雙手,覺得“飛翔”著的姐姐看起來與平時格外不一樣。她笑得開心極了,簡直有些不真實。他覺得惶然失措,四顧時,見到花園裡的植物都呈現出新鮮的面貌,深深淺淺的綠與初綻的花朵將這小小的一隅裝點得格外夢幻。
而花園四周高高的牆,將這個小天地與紛繁的外面世界隔離開來。
在張愛玲的弟弟張子靜的回憶錄中, 就描述了這樣一段場景。
在一個春日,姐弟二人在花園裡玩耍。這如同飛翔一般的遊戲,讓她暫時忘了孤單與傷痛。
在張子靜的敘述裡,童年時期的張愛玲,難得有這樣開心的時刻。大部分時候,她是寂寞的。雖然有弟弟與她做伴,但這個比她小一歲的男童並沒有她的早慧。當她已經看懂家裡的矛盾時,弟弟還懵懂無知,為了爭取一枚糖果或一個小玩具而撒嬌。
身體孱弱的弟弟,能夠獲得大人更多的寵愛與關注。而有著“天才”之名的張愛玲,卻被打上了“懂事”的標籤………既然懂事,怎麼會絮絮叨叨地找大人麻煩,說一些孩子氣的話呢? 童言無忌,卻並不針對張愛玲。她知道自己應該默默地、乖乖地生活下去。
常人童年的舊光陰在回憶起來的時候,應當是籠罩著一層夢幻的光線的。但張愛玲卻過得艱難些,懂得太多,正是她的痛苦所在。
張愛玲的父親張廷重,在她四歲時,與兄長分家,遷往天津。在那裡,他獲得了一份官職。新的地方、新的生活,沒有了兄長的管束,張廷重愈發地花天酒地。抽鴉片,周旋於舞女之間,是他津津樂道的事情。
張愛玲的母親黃逸梵,也生在一個前清官宦之家。在幼年時代,她接受過純粹的傳統教育,包括纏足的摧殘。但自幼的環境,並不能阻擋她對自由與女權、平等的追求。
嚮往自由與幸福的她,在與張廷重的婚姻中,並沒有獲得真正的幸福。她發現,自己的丈夫和那些男人並沒有不同。也許常人看起來,他是溫文爾雅的“翩翩君子”,但私底下卻有著各種蠶食生活的惡習。這讓心高氣傲的黃逸梵難以忍受,她不甘心,自己從一個墳墓,走到了另一個墳墓裡。
時間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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