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3/4 頁)
沒有河流,沒有樹木,沒有生氣。但是風是活的,它揉捏起粉一樣的細雪,塑造成各種形狀,這個雪團像只昂頭的大象,那個雪團像朵悲傷的蓮花。萬物有靈,千古寂寞。
不一會兒上面打起了呼嚕。
如意翻開那本《泰戈爾詩集》,有一頁被折了一個角。
她輕輕翻開那個折角,那首詩再次映入眼簾——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樹與樹的距離
而是同根生長的樹枝 卻無法在風中相依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樹枝無法相依
而是相互瞭望的星星 卻沒有交匯的軌跡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星星之間的軌跡
而是縱然軌跡交匯 卻在轉瞬間無處尋覓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瞬間便無處尋覓
而是尚未相遇 便註定無法相聚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是飛鳥與魚的距離
一個在天 一個卻深潛海底……
按照如意的推測,這坨屎應該是極光站某位違反南極公約的隊員拉的。不管怎樣,這坨屎證明了一點:那個方向,已經接近極光站了。
大海撈針的搜尋縮小了範圍,希望之火在倆人心中重新燃起。
出發。
吳富春同志開始了以一坨野屎為中心的南極大冒險。
他的包裡放著如意為他煲的粥,他的心裡裝著一個亦真亦幻的家。
他是個硬核桃,藏得住也硬得很,在外面受盡風霜,回家後一聲不吭,倔頭倔腦地爬上床默默舔傷口。
某些午夜他春夢難耐,也不得不擼上一把。奈何舊床吱嘎,唯有屏息凝神,小心行事。他沒意識到,以往的小澤瑪麗亞、武藤蘭,甚至蒼井空老師都已離他遠去,代替那些女神的是一張模糊的臉。撥開重重迷霧,他見到那張在蓬塔酒店裡敲開他門的臉,那時的她如此青春飽滿,渾身洋溢著生氣。
他激動起來,確信原來第一次見面她就在他的大腦皮層烙了個印。小床照例輕微搖晃幾下,接著消停了。當他滿懷內疚告誡自己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強擼灰飛煙滅時,下鋪的正滿臉羞紅地咬著自己的中指關節,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日子一天天過,每天懷著希望走,每天忍著絕望回。
他被威德爾海豹攻擊過,也曾差點被賊鷗啄瞎眼,甚至還被一群阿德利企鵝捉弄過,他沒空悲傷,繼續前進。
在他踏出的每一步裡,人與自然,人與過去,人與命運,人與生死,所有的這些,都變成他的領悟,融入他的血液,化作他的沉默,踩出從曠古到現在從未有人留下過的一排腳印。
小胖茁壯成長,原先灰色的毛漸漸變成了黑色。開飯時富春吹個口哨,它就會跑過來。它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富春不靠近它來,靠近了它躲。富春有時候使壞捉弄它,小傢伙開心時叫起來不張嘴,拍翅膀,憨頭憨腦地搖頭;不開心時它會發出短促高昂的叫聲,脖子向後仰起,逼急了也啄人。
轉眼到了來年一月中旬,柴油和大米越來越少了。
某天外面暴風雪,富春和如意躲在屋裡。富春正在做一副可以綁在鞋上的大腳板,這樣走在雪地上時人就不會陷下去了。他用老虎鉗絞著鋼絲固定連線處,鋼絲不夠用了,他起身想去對面的蘋果屋裡拿點。
他推開門時如意正躺在床上看書,抬頭望了望他說:“外面冷,你多穿點。”
富春只穿著一身衝鋒衣的內膽,指了指窗外不遠處的蘋果屋道:“就幾步路的事。”說完推開門出去了。
如意沒覺得什麼,低下頭繼續看書。
富春出門,發現外面風大得很,他沒在意,朝蘋果屋走了幾步,然後發現壞事了,他走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白毛風裡。
他茫然地原地轉了一下,然後意識到這個無意識的動作壞事了,他驚慌地大叫起來:“如意!”
風大到瞬間埋沒了他的呼號,天地間巨大的呼嘯聲激盪寰宇。
富春傻了,他迅速蹲下,往前爬了幾步,覺得不對,調整了一下方向,一口氣爬了幾十米遠,他伸出手,但前面什麼都沒有。
他瘋了。
“如意!”他趴在雪地裡,玩命大叫起來。
他的聲音被迅速埋沒,四周除了風聲什麼都沒有。
富春只穿了一身單薄的內膽,他知道自己迷失方向了,如果沒頭沒腦地一路爬,他會在能見度為零的風雪中和小站擦肩而過,最後越走越遠,直到死在白毛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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