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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車子經過西長安街,車子在平整的馬路上拉,又快又平適,天上的月亮,
斜著照在路邊的槐樹林上,那樹影子,一排一排的倒在地下,現出地上的月色,格
外的白淨。路邊的垂柳,葉子已經全綠了,樹上好像很是溼潤,託著月色,似乎有
點淡綠的清光。再一看樹林邊電杆上的電燈,也都映成清淡的顏色,不是那樣亮了。
楊杏園剛才在藍橋飯店,耳目雜於聲色之中,綺羅之叢,快活雖然快活,總是昏昏
沉沉的。現在到了這地方,淨蕩蕩的,不見一點富貴之象,一剎那間,簡直是一場
夢。他由繁華冷淨之變幻,想到“色即是空”的一句話,由“色即是空”的一句話,
又想到愛爾愛思姊妹兩人,似乎是個有知識的人,何至於做這種賣人肉的生活?仔
細想了一想,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這樣看起來,大街上裘馬翩翩,招搖過市的老
爺太太,裡面未嘗沒有……
想到這裡,忽聽見後邊有兩輛車子追了上來,有兩個人在車上說話。有一句話
送入耳朵,是“明天還去不去”?這話很像是熟人的聲音。楊杏園便聽他說些什麼,
恰好那兩輛車子,緊緊的隨在後面,一句一句聽得清清楚楚。當時又有一個答道:
“自然去,怎麼不去?頭一排的座位,我已經定了三個。”這個似乎笑道:“定了
三個座,我有一席嗎?”那個道:“你要去呢,自然有你一席,你若不去,自然也
有人填缺。”這個道:“很好,你另請高明罷了。明天有一個地方去,比你那兒好
得多呢。”那個道:“什麼地方,說來聽聽。”這個似乎笑道:“明天下午,吳芝
芬在西老家裡邀頭,約我湊一腳,你說有味嗎?”那個道:“你不要胡吹,他們遺
老捧角,有你的份?”這個道:“實話,有倒有這一回事,雖沒有要我捧角,我卻
打聽得實在。”那個說:“你怎樣知道?”這一個道:“西老是我們的同鄉,他的
五少爺,也是一位半吊子名士。昨天和幾個朋友在一處談戲,有人說芳芝仙的戲不
好,他急得面紅耳熱,和人家吵。有人笑著說,你就只衛護著你的芳乾妹,不衛護
你的吳乾妹,他說,怎樣不衛護?今天我還和老爺子商量著,後天替芝芬打牌呢?”
楊杏園聽到這裡,不覺插嘴道:“吠!你們在這通衢大道,宣佈人家秘密,豈有此
理?”那人大驚,月亮影下,仔細一看,不是別人,卻是吳碧波,別外一個,是吳
碧波的同學,楊杏園也會過的。吳碧波笑道:“你這冒失鬼,突然一喊,我們倒嚇
了一跳。”楊杏園道:“你們現在放著書不念,天天捧角嗎?”吳碧波道:“那也
偶然罷了。”楊杏園道:“剛才我聽見你說周西老。我想起一樁事,華伯平來京了,
他正要找這些人。請你明早到我那裡來一趟,我和你一路找他去。”吳碧波就答應
了。說到這裡,車子到了分路的地方,各自走各人的。
一會兒楊杏園到了家裡,第一要緊的事,就是要看那張局票寫的是些什麼,他
等提水來沏茶的長班走了,然後又把房門掩上。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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