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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黃孽揀了一封厚厚的信先把它剪開。抽出裡面的稿子,共有
三篇,全是捧晚香玉之作,正是富家駒的。其中有一篇是詩,題目是《贈晚香玉》。
陳黃孽一想,直呼其名,未免太不客氣。按著張先生李先生的辦法,就在晚字下面,
添了“女士”兩個字。其餘兩篇,一是戲評,題目是《晚香玉昨演新排名劇(恨海
鴛鴦)志盛》。一篇是《晚香玉不愧為坤伶之王》的題目。似乎是傳記,又似乎是
戲評。陳黃孽匆匆看了一遍,裡面除了有兩三個典不懂而外,只有兩個字不認得。
至於文字的措詞,無非是恭維的話,倒沒有什麼可改的。於是並不加以考慮,就發
交了排字房。把稿子發完之後,陳黃孽照例也要做一篇小評的。今天他卻沒有做短
評,就把舉辦菊選的啟事,登在小評的地方,替代一天。他那啟事是:
日昨為夕陽廬詩社,十七次詩會之期,由林大史作東。是日,天氣
晴和,青年白髮,老少鹹集。濟濟一堂,可喜可賀。一時許,於匆匆
到社,當與在社諸名流,一一拱手。且談且笑,種種高論,頗不悶
人。旋周秋舫總裁,發起菊選,與林雪樓大史,各有意見發表,飛短
流長,趣話蓬興,在生諸公,無不鼓掌。就中梁蕉夢中丞,鬚眉皆
白,其樂陶陶。語無倫次,破笑為涕。子之詩學,頗為平庸。亦加入
笑謔,賓主盡歡而聚。當由林太史擬定北京坤伶名單一紙,作為菊
選候選人,徵求社會上對此之公論,對此十二人自由投票,選舉坤
伶之王。予以此事鼓吹風雅,提倡劇學,且贊且同。指天誓日,殊願
公正。下午七時散會,予遂將名單蒼遑攜回。現特擬定菊選規則五
條,徵求投票。予敬告讀者,此事獎掖坤伶,促進歌舞,關係梨園,
殊非淺鮮。一同努力,予有厚望焉。
自己將這啟事看了一遍,覺得做的有頭有尾,清清楚楚,是一篇好文字。於是
提起紅水筆一頓大圈,也發交排字房去了。在袋裡摸索了半天,摸出一盒菸捲來。
這煙匣子雖是次等貨哈德門。但是這裡面的煙,可不是哈德門牌子。是剛才在夕陽
廬詩社裡,將那筒子裡的三炮臺,實實在在的裝了一匣子。這時抽出一根來放在嘴
裡,擦著火柴,慢慢的吸將起來。吸菸的時候,皺著眉毛,抿著嘴,去研究那股好
煙味。陳黃孽一面抽菸,一面訂菊選章程的腹稿。那一根三炮臺,幫他的忙不少,
不多一會,他已將章程擬好,便展開紙來,一一寫出。
(一)本屆菊選,選坤伶皇后一人,公侯伯子男爵各一人。
(二)本欄下方,印有列號菊選票。投票者須將此票剪下,如格填好,寄交本
社菊選外。隨便以稿紙書寫者,無效。
(三)此項菊選,以獲票最多數者為皇后,次多數者為公爵,以下類推。
(四)自本報宣佈之日起,至十日後為止,接收菊選票,逾期無效。
(五)截止投票五日後,在本報宣佈結果。票存本社,投票人可於五日內,同
時來本社查驗,以昭大公。
這五條規劃以後,便附著那個候選人名單。自己將稿子字句校對一遍,便發交
排字房。看一看手錶,還只有十點多種,心想趕出城,還可以趕上潤音樓的壓軸大
軸兩出戏,馬上坐了車子,便到潤音樓來。
一進戲場,兩廊過來,那聽蹭戲的,烏壓壓的擠了一堆。看坐兒的直嚷:“道
口上,站不住,諸位退後一點罷。”又有人說:“真是不顧面子,聽蹭戲就別再往
前擠了。”陳黃孽在這吆喝聲中,已經擠了進去,和看坐的笑著點了一個頭。看坐
兒知道他是個專看白戲的人,是沒有好處的。但是他和這些唱戲的名角兒都是朋友,
也不能得罪他。便道:“陳先生您來第二排坐吧?”陳黃孽連點頭道:“成!成。”
那看坐的將他一引到上場門一邊,第二排椅子上坐下。和他共坐一凳的,有兩個青
年,另外一個是三十多歲的人,嘴上養了一小撮短短的小鬍子,都昂著頭望著臺上,
有一句沒有一句的叫好。陳黃孽一看,花旦梅又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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