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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躺在椅子上面。吳碧波嚷了起來道:“危險,不要倒下山去吧?”轎伕笑道:
“不要緊,我們一年三百六十天,不知抬過多少人,要都倒出轎來,那還了得。”
上了這個土坡,半山腰裡,一塊平地,平地上有幾棵大樹,樹底下,一所平頂西式
房子,門前一個露臺,有兩個人在露臺底下走上前來相迎,轎子便停了。大家知道
這就是楊次長的別墅,一齊下轎。
那個引著上山的聽差,便在前引路,進得門來是第一進屋,穿過這一進,上一
個土臺,便是一個院子,又是一進屋。前後兩進,絕不相連,倒像是一樓一底一般。
屋也是四合院子的形式,不過外加一道遊廊。遊廊的柱子上,被青藤都繞滿了,看
不出來。院子右邊,一個大削壁,壁上倒掛著一株松樹,樹上的老藤直垂到院子裡
來。左邊遠遠的一座山,是由屋後環抱過來的。這一所屋,可以說是三面環山。這
上面的屋子,遊廊突出來一角,成了一個平臺,四面都是短短的碧廊繞著。平臺正
中,早已擺了一張石面桌子,三把躺椅。華伯平三人走進平臺來,躺在椅子上對外
一看,直望著面前的山,低到平地去。再一看平原,村莊樹木,都是一叢一叢的,
像玩具一般在地下。再遠些,地下有一層白色的薄霧,就看不清楚了。這種薄霧,
浩浩蕩蕩,一直與天相接。在薄霧裡,隱隱的看見黑影子,高低不齊,那就是北京
城了。這時聽差把茶煙都預備了放在桌上,和他們三人打手巾把兒。華伯平睡在躺
椅上,兩腳一伸道:“這地方遠近都宜,真是避暑的好地方,主人翁太會享福了。”
便問聽差道:“你們貴上一個月來幾回?”聽差笑道:“一年也許攤不上一回哩。
一月哪有幾回?”華伯平道:“今年來過嗎?”聽差道:“沒有來過。去年在任上,
倒是很來過幾回。”華伯平道:“這就奇了。閒著不來,不閒著倒要來。”楊杏園
笑道:“這有什麼不懂的?政治上的變化,說不定的。有時候有表示消極之必要,
不能不到西山走走。下臺了,就應該在城裡應酬奔走。若是政治上的人,下野都到
西山來住,那就不必再打算上臺了。”華伯平點頭笑道:“你沒有做官,你倒深知
其中三昧。”便問聽差道:“這樣說,這座房子蓋起來以後,就白放在這裡了。誰
看守這屋子?”聽差道:“有一個聽差,一個園丁,還有一個廚子,一共三個人。”
華伯平笑道:“這也不啻蓋一所別墅,讓這三人來住了。”楊杏園笑道:“像這位
楊次長,還不算冤,究竟還來住過幾天。許多人在北京做官,到故鄉去蓋園子,一
生也不見面一次。所以相傳有這樣兩句詩,‘蓋得園林為老計,年年空展畫圖看。’”
華伯平道:“大概他也知這兩句詩,所以很歡迎他的朋友借住,免得辜負了這一座
別墅。”吳碧波道:“我若有錢造這麼一座別墅,我就閉戶讀書,住在山上。”華
伯平道:“你沒有錢造別墅,你就這樣說。你要是真造起別墅來,你就不能實行了。”
三個人坐在這平臺上,臨風品茗,看山閒話,痛快得很。
不覺一會兒工夫,天就晚了。這裡的廚子,因為主人派人傳話來了,對於這三
位客的飯食,好好招待,要下山去買菜,又來不及。只得在附近一個廟裡,與和尚
商量了半天,讓了一塊肥臘肉來。又把自己喂的雞,宰了一隻,其餘便是自己園裡
的菜蔬和瓜豆。七拼八湊,也弄出上十碗菜來開晚飯。雞和臘肉罷了,一碗莧菜,
一碗油菜,一碗嫩倭瓜,吃了乾淨。華伯平道:“這廚子弄素菜的本事好極了,就
是北京城裡好素菜館子裡的菜,也沒有這樣好。”楊杏園道:“你忘記白天吃杏子
的那回事嗎?這就是那一樣的道理。”吳碧波端著一杯漱口水,正向院子外吐水。
便問楊杏園道:“這裡有河嗎?你聽聽這個流水的聲音。”楊杏園走到平臺上來,
只見山崖上大半輪明月,照得山影沉沉,樹木隱隱。天上只有幾顆亮星,在樹按上
陪著月亮。天上一點雲也沒有。一片潺潺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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