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部分(第1/4 頁)
鄉下風景與濼水又換了一付模樣,蓉姐兒在外頭瘋跑一天,夜裡還唸叨著她的大牯牛,看人種地引水還想爬到水車上去試試怎樣踩,把綠芽的魂兒都快嚇掉了,追了她一天,累得腰痠腿漲。
蓉姐兒還不覺得累,洗澡的時候都打起盹來了,一擦乾淨就又來了精神,趿了鞋子出去看星星,大伯家門前的院子就是曬穀子用的,很是寬廣,秀娘也不攔她,開啟了門指著外頭:“你去罷。”
外頭一片黑漆漆的,遠遠的灌木叢裡閃著點點綠螢光,站在門邊還能看見屋子,往前邁兩步伸手不見五指,鄉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是大伯家裡,闔家也只有秀娘這兒還亮了燈,灶間火都熄了。
蓉姐兒雄糾糾跨出去一步,一見外邊這樣黑,又把腳縮了回來,玩性不息轉頭就纏著秀娘點燈籠玩,秀娘拿眼一瞪,她委委屈屈進了門,抱著大白躺在床上,摸了它的背:“明兒,明兒咱們出去玩。”
她早就已經累了,頭才一沾枕,小呼嚕都打了起來,秀娘給女兒掖掖被子,拿枕頭擋在外頭,坐在燈下等王四郎家來,他今兒倒沒吃酒,特特備下雞鴨魚擺到親孃靈前,坐在蒲團上自言自語說了好一會子的話。
說起來王吳氏是生孩子生的虧了身子,這一個接著一個,想要養個兒子出來,卻連著生了三個女兒,好容易有了個兒子,若早早保養了未必就燈盡油枯,可在這地方一個兒子哪夠,就要是壯丁多才耕得起田,王四郎小時候就知道家裡只有他一個兒子,外頭去打架還要尋上大伯家的堂兄弟,如今曉得秀娘懷上了,喜的不住磕頭,回來一見女兒睡了妻子還在等她,咧嘴一笑:“你怎的不睡?肚裡這個鬧騰沒有?”
懷蓉姐兒的時候他成日不著家,秀娘聽見這話笑了一聲:“這才多大點子,還沒顯懷呢,哪裡就鬧騰。我看他倒是個乖巧的,跟妞妞那時候一樣,別又是個女兒罷。”
王四郎一瞪眼兒:“胡說,娘在上頭看著呢,定是個兒子沒錯,鄉下到底差著些,你有個甚想吃的都辦不出,要不你先回江州去,等屋子蓋好了要下土地再接了你來?”
秀娘擺了手:“原就是這麼過來的,生她的時候我才吃了幾隻雞?”她這一說,王四郎倒想起過去時光,便有一甌兒炸魚都算好的,秀娘便是天天吃那小貓兒魚生下了女兒來。
“如今不比過去,你就是想吃人參果,我也給你辦了來。”這話倒似裹了蜜,秀娘想一回道:“別個好說,我倒饞起糟毛豆來了。”
王四郎笑話她一句:“成日裡說我改不了吃口,你也不過饞這些個,如今糟的沒有,烘的豆子要不要?”
他在王家塘土生土長,誰家在哪兒有土門清兒,來來回回這些日子早看明瞭哪塊地裡種了豆,也不點燈,把綢外袍一脫,拿繃腿布把褲腿兒一裹,也不顧外頭風高天黑,悶頭就往外去,秀娘在後頭連聲喚他也沒攔住。
過不得一會兒連根帶杆的摟了把毛豆回來,秀娘一看他滿手黑泥青汁,急急往後張了張,這要叫人瞧見可不攆了狗來追,接過一看,豆莢還沒長成呢。
王四郎咧嘴一臉壞笑,他偷的還是那一家的菜,這麼些年了,還用那隻老狗,他都走到田埂下了,那狗還在打著盹,這家子老漢最兇,王四郎小時候沒少叫這隻狗的追咬,有一回還爬到樹上去了,那狗繞了大樹叫半天,還是親孃送去兩根大白蘿蔔,老頭子才把狗兒叫回去。
這還是他成了年頭一回偷菜,摸黑走了田埂道也不似過去那樣熟,一腳踩到了軟泥,幸好穿了短打,才沒汙了衣褲,急急摟了把毛豆,也不去招那老狗,摸了黑跑回來,一把把毛豆扔到地上,興興頭頭的又去張羅碳盆去了。
這時節哪還有人家燒碳的,王四郎少時就常在大伯家裡混飯吃,曉得那大鐵盆定是放在灶下,拿了油燈擋住風一照,從灶臺底下扒拉出來,兩手一抬進了屋裡。
滿滿一把沒熟的毛豆摘下豆莢來,把杆子堆在盆裡,從油燈裡分出點油來,把火點起來,撒上一把豆莢,王四郎就這麼蹲在盆邊,手裡拿個粗杆子,像模像樣的撥火。
他在家裡便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曾扶,哪裡動手做過吃食,秀娘坐在椅上,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不住去聽外頭的動靜:“若叫大伯瞧見可怎辦?”
“那就來點小酒,一處吃著。”王四郎全不當一回事,聽見“噼啪”一聲響,就知道是豆子好了,趕緊扒拉出來,一面呼氣兒一面剝開,頭一個就給了秀娘:“趕緊的,嚐嚐。”
他從廚房出來還把鹽罐子一道帶了出來,剛出火的嫩毛豆,豆莢炸開來往裡頭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