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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槿容目光狠厲地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而眉亭就伏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良久之後,眉亭終於聽到蘇槿容長嘆口氣,低聲道:“將信拿過來罷。”
☆、肆壹。黃粱
梁王收到了康華元求糧的急救信是在半個月後,灰頭土臉的信使化妝成一個抱著孩子的落魄母親,不男不女,痛哭流涕地跪倒在梁王駕前,請求梁王火速派兵支援,並恢復糧食供給。
然而梁王並沒有答應他的請求,因為他自己也是捉襟見肘,朝不保夕。
失去了陽平的鉅額財力支援,梁王的日子驟然變得無比難過,他的母舅金陵鳳氏早已經投靠了商墨凌,公開宣稱與梁王斷絕所有親屬關係,哪怕一枚銅子都吝嗇施捨。
他早先招兵買馬時的一大籌碼,就是士卒的俸錢比官軍俸錢多上一倍,眼下這一許諾變成了空談,不提俸錢,就連日常飯食都已經難以供給。
梁王被困在平州,先前還約束士兵不要燒殺搶掠,並且開出一個又一個空頭支票,四處尋求支援,然而隨著他的敗局愈來愈明顯,誤傷賊船的商賈紛紛清醒過來,不僅與他劃清界限,還將他們所能知曉的,關於他日後排兵佈陣的計劃,告訴所有他們所能接觸到的官員,試圖藉此來洗清參與造反的罪孽。
蘇槿容進書房的時候,梁王方令人端膳食來給那位九死一生的信使,僕役端上來的是一碗摻了一點肉糜的白粥,信使顧不得燙,三口並作兩口地吃完了一碗,一邊連連道謝一邊將碗放在案上,臉上飢色難掩:“殿下……小人還能再吃一碗嗎?”
梁王重重嘆息:“你多久沒用過膳了?”
那信使怔了一怔,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用膳”這個詞的意義,急忙答道:“殿下有所不知,就在小人領康將軍命向陛下求援的三天前,軍中米糧便已經所剩無幾,每天都是幾粒米煮一碗湯,康將軍求殿下早派援軍,若有援軍,此戰大勝不在話下!”
大勝……
梁王唇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這種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蘇槿容再看不下去,急忙令眉亭將那信使帶去膳房,自己掩上了書齋的門。
梁王在闔上門的一瞬間癱倒在椅子上,眉梢眼角難掩疲憊。他忽然想起先帝還沒有駕崩的時候,那時他母親剛給他父親下了毒,以中宮皇后的身份臨朝攝政,那時他們都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天下已經唾手可得。
簡直是一模一樣的場景,就在半個月前,他旗開得勝,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登基稱帝不過是時間問題。
蘇槿容站在他身後,輕手輕腳地揉著他的額角,讓他得以在一室靜謐中有片刻的放鬆,緊接著她便打斷了這靜謐,提起他不願面對,卻又不得不面對的問題:“殿下,府中餘糧已經不多了。”
梁王扯了扯唇角,沒有說話。
蘇槿容斟酌著語句,小心翼翼道:“聽說皇太后在長安發了詔……”
梁王猛然暴起,像一隻被摸了屁股的老虎一樣咆哮:“你是來勸孤投降的嗎!笑話!孤是先帝嫡子,名正言順的天下儲君!憑什麼要向一個殺父篡位的亂臣賊子投降!”
在往日,他這樣暴怒的發脾氣時,蘇槿容一準會瑟瑟發抖的下跪認罪。然而這次蘇槿容並沒有跪,她只是安靜地站在椅子後面等他吼完,輕言慢語道:“您是先帝的嫡子,不應該像一個亂臣賊子一樣死在亂軍中。”
梁王被“亂臣賊子”這個詞刺激,抬手掀翻了面前的桌案:“你給孤滾出去!”
蘇槿容後退了一步,傳人進來收拾殘局,自己也蹲下身,撿起地上散落的毛筆和紙張:“殿下何必如此暴躁?妾一心為了殿下,從未有半點私心。”
她眼底含了淚,楚楚可憐:“妾只是想要殿下一世安康罷了。”
然而梁王冷酷的表情沒有絲毫軟化,依舊冷冷盯著她。
蘇槿容又道:“妾希望殿下能夠善終,不論是以梁王的身份,還是以皇帝的身份,總之不是以亂臣的身份。”
梁王冷冷道:“你覺得孤是個亂臣?”
蘇槿容搖頭道:“不,殿下不是亂臣。”
梁王道:“那為何要勸孤投降?”
蘇槿容好像再難忍耐一樣,突然痛哭出聲:“求殿下饒恕妾,求殿下饒恕妾,妾願意碧落黃泉一路追隨殿下,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蘇槿容捂著臉痛哭:“可是妾希望妾的孩子能平安無事,這是一個母親的私心,求殿下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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