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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望了一眼寢殿搖曳的燭火,搖頭。
紅燭燃盡,明明滅滅已到了夜深,月色全無,暗了緋色的紗帳,靜謐了,一聲呢喃,輕柔得似要散去。
“聞柒。”
“嗯。”
應得模模糊糊,床榻裡的人兒昏昏欲睡,顫著眼皮沒有睜開。秦宓拂了拂她的臉:“睜開眼看著爺。”
她緩緩掀開長睫,撲扇了幾下,又合上,往秦宓懷裡蹭了蹭,睡眼惺忪地喃喃:“美人,咱下次再戰五百回合可好?今個兒聞爺累了。”
秦宓緊了緊懷裡的人兒,湊在她耳邊,耳語似蠱:“那你應爺一次可好?”親了親她微微泛紅的耳垂,他說,“明日,莫要披上那大燕的鳳冠霞帔。”
半夢半醒,聞柒迷迷糊糊地應了:“好。”
秦宓輕笑,揉了揉她的發:“乖,好好睡一覺。”唇,落在她唇邊,輕舔細啄,“就這一次,你要的,爺去給你搶。”
語落,秦宓抬手,指尖輕點聞柒脖間,她緩緩合了眸子,呼吸沉沉,眉頭蹙了蹙,似乎不滿,秦宓涼涼的指尖剔透,便落在了她眉間,緩緩輕拂:“聞柒,莫要怨我,我不願你受這大燕百官朝奉,不願你以榮妃之尊沐燕都臣民禮遇,不願我秦宓的女人替他人挽發受封,那萬民朝拜鳳冠加身,待我回北滄還你。”
片刻沉默,他側身,眸光深深籠著女子容顏,俯身,親吻了她的唇,近乎虔誠地親吻。
須臾,暖帳輕搖,秦宓起身:“將姬家那個女人帶來。”
“是,爺。”
後半夜了,也該換天了。
次日,天大晴,榮妃受封,燕宮外鋪了十里紅妝,宮中錦繡高掛,華乾殿裡,聞氏胤榮縣主鳳錦加身,紅綢覆面,鳳冠霞帔以示尊崇。
辰時,衍慶宮來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聞氏七女,胤榮縣主,特予百官禮待,今於皇陵受封,誥命二品榮妃,賜住榮秀宮,恩澤後宮,欽賜。”
城門擂鼓,爆竹轟鳴,天際,紅光錦簇。
辰時三刻,百官朝拜,宮門大開,十萬御林軍踏著十里紅妝,護鳳輦出城,城門前萬人空巷,禮樂歡呼震耳欲聾。戎馬紅妝,國婚以聘,如此盛寵,史無前例。
這日,漫天錦繡映紅了大燕的天。這日,辰時開始,天便暗潮洶湧,只待東風,吹皺了烏雲密佈。
整整一日,大燕皇朝跌宕起伏,燕史裡,卻不過寥寥幾筆,如是而記:
天啟五十六年二月十九,辰時,八方來賀,百官朝拜,萬人空巷以迎聞氏榮妃,於皇陵,誥命天下。
天啟五十六年二月十九,午時,皇陵忽而轟鳴,塵土坍塌,百年皇陵盡毀,榮妃沒於皇陵。
天啟五十六年二月十九,酉時,燕宮鳴起戰鼓,定侯叛亂,十五萬大軍兵臨城下。
天啟五十六年二月十九,子時,聞氏榮妃救駕衍慶宮,定侯十五萬大軍全軍覆沒。
天啟五十六年二月二十,辰時,一旨詔書誥令天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聞氏榮妃,德智兼備,退西北叛軍救駕有功,朕深感恩澤,聞氏七女承露西宮載德大燕,安能榮朕國盛,特封一品胤榮皇貴妃,賜住長樂宮。”
衍慶宮外,跪了大燕文武大臣,一旨方落,大亂,百官鬨鬧,獨不見聞氏胤榮皇貴妃。
整整半天,百官跪於衍慶宮外,請求面聖,至申時,宮人傳令:“皇貴妃求見。”
百官抬首,只見十幾人簇擁著,那女子一身大紅的鳳錦,額間垂了一枚瑩潤的墜子,已為后妃,卻並未挽發,嘴裡還叼著一縷墨髮,好不恣意灑脫,她笑彎著眉,眸子瑩潤,道:“愛卿們好生勤快啊。”
噤若寒蟬,一雙一雙看盡百態的厲眸睃著她,她不急不緩,走近了,提著裙子走在百官之前,抱著手,站在衍慶宮的石階之上,小手一揮:“何必行此大禮,愛卿平身。”
“你!”
“荒唐!”
“……”
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不止,卻無一人敢高聲置辭,只聞女孩兒清凌凌的大笑,邊走邊擺手:“乖乖噠,夜了,都回家陪婆娘去吧,不然跪了搓衣板本宮可概不負責。”
人兒已走遠,徒留一干文武大臣嘔心瀝血,一個一個臉色綠得跟吃了蒼蠅一般。
大燕胤榮皇貴妃,便如此模樣,一國朝臣怎能不跪,怎能不請命?
女孩兒大笑,已然傳到了衍慶宮內殿,驚了臥榻裡的帝君,起身,慌張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