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2/4 頁)
開始他的口氣是冷冰冰的,現在則變得惡狠狠的,充滿挑釁的意味。他說:“只有我提出來的這個辦法才不會給您招惹麻煩,上校。否則的話,我就要說,孩子不是我的。”
“梅梅會把實情說出來的。”我說。我生氣了,他說話的態度太放肆了,真是欺人太甚,我簡直沒法平心靜氣地聽下去。
然而,他卻用冷酷無情的口吻說:
“請您相信,梅梅是不會說出去的,這一點我有絕對把握。所以我才對您說,我要和她搬到街角去住,無非是想給您免去麻煩,上校。”
他居然敢斷定梅梅不會把懷孕的事推到他身上,而且有這麼大的把握。這倒著實教我惶惑不安了。我不由得暗中思忖:他的話不軟不硬,可真是話中帶刺啊。我說:
“我們相信梅梅就像相信我的女兒一樣,大夫。在這件事上,她會和我們站在一起的。”
“有些事您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您就不會這麼說了,上校。請恕我直言,拿她和您的小姐相比,可真是有辱令愛了。”
“您說的這話毫無道理。”我說。
而他還是用那種冷冰冰的語調回答說:“我是有理由的。剛才我說她不可能說出我是孩子的爸爸,我也是有理由的。”
他把頭朝後仰了仰,深深地舒了口氣,又說:
“假如夜裡梅梅出來的時候,您有空從旁監視監視,恐怕您就不會要我把她帶走了。如今只好由我來擔這個風險,上校。為了不給您添麻煩,死了人由我負責。”
我明白了,他根本不會帶梅梅到教堂去,大概連教堂門口都不會經過。然而,更嚴重的是,聽了他最後這幾句話,我竟然沒有阻攔他。後來,這件事一直像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我的心上。本來我有好幾張好牌,而他只有一張,可是,他還是憑這張牌逼得我幹了一件違心的事。
“好吧,大夫,”我說,“今天晚上我派人去收拾街角那所房子。不過,我有言在先,是我把您攆走的,不是您主動走的。您這樣對待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的信任,他早晚會和您算這筆賬的。”
我本來以為這幾句話準會激得他火冒三丈,正等著他發作一通。然而,他卻把他自尊的全部分量壓到了我的身上。
“您是個體面人,上校,”他說,“這一點大家都知道。我在這兒住了這麼久,這件事就用不著您來提醒我了。”
他站起身來,臉上沒有露出勝利的神情。用這種方式報答我們八年來的關照,他甚至也沒感到滿意。我覺得沮喪不安,心裡亂成一團。那天夜裡,從他那雙冷酷的黃眼睛裡,我看到死神正在步步逼近。是啊,我多麼自私,由於心靈上的這個汙點,在後半生我將要受到良心的譴責。而他呢,卻坦然自若地說:
“至於梅梅,你們用酒精給她搓一搓。千萬別給她吃瀉藥。”
10
外祖父回到媽媽身旁。媽媽呆呆地坐在那兒,衣服、帽子都在椅子上,可是人好像不在了。外祖父走過來,看見媽媽愣愣怔怔的,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杖說:“醒醒,孩子。”媽媽眨眨眼,搖搖頭。“想什麼呢?”外祖父問。她勉強地笑了笑說:“我在想‘小狗’啊。”
外祖父在她身邊坐下去,把下巴支在手杖上,說:“真巧啊,我也在想他。”
他們談得很投機。說話的時候,誰也不看誰。媽媽靠在椅子上,輕輕地拍打著胳臂。外祖父坐在媽媽旁邊,下巴還是支在手杖上。就是這樣,他們還是談得很投機。我和亞伯拉罕一起去找魯克萊西婭的時候,也是談得這麼投機。
我對亞伯拉罕說:“我可等不了啦。”亞伯拉罕老是走在我前面,大約差三步的樣子。他頭也不回地說:“還不行,再過一會兒。”我說:“過一會兒該吹了。”亞伯拉罕還是沒回頭,我覺出他在偷偷地傻笑,流著哈喇子,像牛飲完水嘴唇上滴滴答答地流水一樣。他說:“得等到五點左右才行。”他朝前跑了幾步,又說:“現在去,非砸鍋不可。”我執拗地說:“不管怎麼著,我就是等不了啦。”他扭過頭來看看我,又跑起來,一邊跑一邊說:“好吧,那就去吧。”
到魯克萊西埡家得穿過五個院子,院子裡長滿了樹,有好多水溝,還要翻過一道綠色的矮牆,那裡有許多蜥蜴。從前,那個矮小子就在這兒用女人的聲音唱歌。亞伯拉罕飛速地跑過去,像一塊金屬片在耀眼的陽光下熠熠發光,背後有隻狗在一個勁地汪汪叫。跑了一會兒,他站住了。我們來到窗前,小聲叫道:“魯克萊西婭。”聲音座得很低,好像她睡著了似的。但其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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