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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人說是趙大鷹。大概可以確定的是,當土塊特別是一些石灰塊披頭蓋腦砸向周漢臣時,周漢臣緊閉雙眼高舉雙拳發瘋似地吼了一聲:我再不管你們了!
據馬小峰和眉子說,那吼聲把全場都震撼了。當時一切都停止了幾秒鐘。
大概是趙大鷹或者是戴良才衝周漢臣說:誰要你管!周漢臣閉著眼滿臉白灰泥土地站在那兒喘著氣。
也就是從這一天起,郝芳覺得周漢臣被打倒了。
我看見戴良才要周漢臣戴高帽子,周漢臣不戴,就鬧嚷起來。糾察隊圍了上去。周漢臣大概還是不服,那邊亂了起來,人往前擁。後來,有人就撿起石頭土塊往周漢臣身上扔。
調查人問:誰最先扔的?
我記不清。前邊圍著周漢臣的都是糾察隊,後面的人從地上撿石頭土塊往裡扔。扔土塊的人不是太多,也不少。人群很亂,因為周漢臣個兒高,所以我才能夠在後面看見石頭土塊砸在他的臉上頭上。戴良才、馬小峰都扔得特別帶勁。
調查人問:還有馬小峰?
我看見他扔了。他跑到院子邊上去撿土塊,隔著人群就往裡扔。會場全亂了,大多數同學站在那兒看。肖莎莎也撿起土塊,隔著人群往裡扔。
調查人問:除了肖莎莎,還有其他女生扔嗎?
肖莎莎我是看見她扔了,歪著小白臉,咬著牙使勁。好像扔得也不太準,沒砸著,就彎腰又撿土塊往裡扔。當時人挺亂的,看見周漢臣臉上白的黃的一塌糊塗。那樣子就像個反革命流氓犯了。
調查人問:你以前沒覺得他是流氓犯嗎?
我在那以前一直是矛盾的。可是那天我覺得他是反革命流氓犯,被打倒了。後來,我看見戴良才從主席臺桌子上拿起高帽子去給周漢臣戴。
調查人問:你沒記錯嗎?
沒記錯。周漢臣被打得迷了雙眼,什麼都看不見,瞎子一樣閉著眼站在那裡。戴良才從後面走過去,舉起高帽子往他頭上戴。扔石頭的扔土塊的怕打到戴良才,就都停住了。戴良才把高帽子一下戴到周漢臣頭上。周漢臣一手抓下帽子揉在手裡,又一掄胳膊,連高帽子帶戴良才都掄到一邊去了。接著,大夥就又喊起口號來。
調查人問:那你聽見周漢臣喊話沒有?他有沒有喊我再不管你們了?
好像喊了。
調查人顯然疑惑了。他們調查到此,還未聽說過戴良才從背後給周漢臣戴高帽子的細節。後來向戴良才本人和其他幾個人核實,也都沒有。莫非郝芳是幻覺?她不可能無中生有想出這樣合理的場面。是戴良才說假話?是其他人忘卻了?郝芳說她當時跟不上形勢,雖然也跟著喊兩聲口號,但總是不理解為什麼打倒周漢臣。
她竭力說服自己理解。
調查人發現,精神不正常的郝芳在解釋自己當年的立場時,卻解釋得非常妥當。
調查談話二十多年後,作者看到了往昔的郝芳現在的女作家何方在當年日記中對這一階段生活的記錄。這些日記大概並不能完全揭示調查組想搞清的事實,卻讓我們看到了當年這個有些變態的女孩如何在騷亂的校園裡浮蕩……
這兩天,學校裡亂糟糟的。一天三頓飯,碗裡吃的就是亂糟糟的。沒什麼米,全是採來的山蘿蔔、野果子和樹根,吃得胃裡亂糟糟的,有點燒心。
學校裡的人更是亂糟糟的,看見他們跑來跑去。
閻秀秀像個管家的黑二嫂,一會兒跑到團部去嚷嚷什麼,一會兒又挽著袖子跑到庫房去吆喝人整理那些山蘿蔔、野果子、草根、樹根,一會兒又衝進伙房衝胡大爺、董胖子嚷嚷。胳膊上彆著一個紅袖章,掄來掄去抖威風。
肖莎莎當了副團長,一天到晚仰著一張小白臉,不會低頭走路了。滿耳朵聽見她嘰嘰喳喳地說話。趙大鷹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好像成了趙大鷹的參謀長,一會兒出個這主意,一會兒出個那主意。趙大鷹點點頭,她便轉身急匆匆地去張羅了。阿男這個賈寶玉現在只能望洋興嘆了。他的林妹妹肖莎莎現在是造反團頭頭了,他只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仰脖向上看了。
其實,忙的也就是那麼幾個人;大多數人都是跟著喊口號,然後拿著碗筷在學校裡晃來晃去。學校裡髒乎乎的,閻秀秀站在院子裡一天吆喝好幾次,大夥也都懶得拿掃帚打掃。不知道大陸什麼時候來船,人心惶惶的,都怕餓不到那一天。沒事了,大夥就躺在宿舍裡說閒話。要不,就男男女女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周漢臣過去不讓演紅樓夢,現在,說不定到處都是紅樓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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