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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嶠拉下他的手一笑:“我沒事。”
他自打根基盡毀,重新練了《朱陽策》之後,外表看來就一直病怏怏的,加上眼睛的確尚未全好,走在外面,絕沒有人相信他是個已經突破了劍心境界的高手,若說是纏綿病榻的病弱之人還更為可信一些。
十五是親自將他從九死一生,奄奄一息的邊緣拉回來的,對他的傷勢也有更深體會,內心深處總有種恐慌,覺得沈嶠很可能隨時都會倒下。
沈嶠似乎察覺他的心情,摸了摸他的腦袋,問道:“昆邪死了?”
十五點點頭:“死了,趙宗主親自去確認過的。”
沈嶠緩緩吁了口氣。
自己在半步峰上與之一戰,至今甚至還未滿一年,這其中卻已經發生了許多事情,如今回過頭一看,彷彿就在昨天。
“十五,假如有一個人,他將你親手送到不懷好意的歹人手中,害得你根基盡失,道心盡毀,你會不會恨他?”
十五點點頭:“會。”
沈嶠:“現在他身陷險境,假如眼睜睜看著他死,很可能會累得許多無辜百姓失去性命,流離失所,那你會不會選擇救他?”
十五擰著眉頭冥思苦想,顯然這個問題對他這個了年紀而言過於繁瑣深奧,他生命中至今所經歷最慘痛複雜的事情,莫過於竺冷泉和初一的死。
沈嶠失笑。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去為難一個孩子?
十五敏銳地抬起頭:“師尊,您要去救那個人?就是他害得您差點沒命的?”
沈嶠點點頭,也沒隱瞞:“不錯。”
十五怒道:“那樣一個狼心狗肺的人,怎麼值得您去救!”
沈嶠搖搖頭:“他不是狼心狗肺,他只是根本沒有心。對世間所有人,他都是一樣的薄情,並未待誰格外優厚,只是我先前不明白這一點,以為鐵石心腸終也有融冰化雪的一日,是我將他當作朋友,又一廂情願覺得對方也應該同樣如此對我。”
十五:“您將他當作朋友,他不應該也將您當作朋友嗎?”
沈嶠笑了:“不對。這世上,有許多事情,即便付出了,也很可能根本不會有回報,你在付出的時候,要先明白這一點,否則受傷的只會是你自己。”
十五總覺得沈嶠說這番話的時候,笑容之下,似乎蘊含著別的深意,只是他連這番話都似懂非懂,更不必說深究話語背後的內容了。
“……所以,您要下山去救那個人嗎?”
沈嶠沉默良久:“是。”
十五毫不猶豫:“我和您一起去!”
這是他清醒時對沈嶠說的最後一句話。
……
趙持盈從他懷中接過被點了睡穴的十五,嘆道:“你這又是何必?”
沈嶠:“依依惜別,也終有一別。他年紀尚小,我此去危險重重,絕不能讓他同行,他醒來之後會想通的,十五就拜託趙宗主了,沈嶠在此謝過。”
說罷他朝趙持盈拱手,深深一揖。
趙持盈:“沈道長既知山有虎,為何還偏要向虎山行?宇文邕未必就是明主,任天下時局如何變幻,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以您的能耐,若能專心在碧霞宗修煉,突破劍心達到劍神境界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沈嶠自嘲一笑:“這世上總有些事情,明知不可為,而必須為之,結果未必能盡如人意,可但凡有一絲希望,我總不願放棄,也許我便是如此天真幼稚的一個人。”
趙持盈沉默片刻,長嘆一聲:“不是天真幼稚,你明知一切利害後果,卻仍義無反顧,大義在先,我不如你!”
沈嶠搖搖頭:“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偉大,我只是希望能再見那個人一面,看一看他臉上失望的樣子,讓他知道,我沒有被種下魔心,我也沒有被魔心控制,我還是我。”
說罷他拱了拱手,轉身下山,頭也不回。
在碧霞宗這段時間,沈嶠就已經換下一身尋常衣袍,穿上自己從前一直穿的道袍。此時玉簪束髮,白色道袍迎風飄揚,遙遙望去直如神仙人物,令人移不開視線。
趙持盈默默目送他遠去,心中忽然想起兩句詩。
亦餘心之所向兮,雖九死其尤未悔。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在高鐵和酒店裡完成的,一路顛簸,本來想連著下山後和老晏的情節一塊兒出現,但沒辦法,一看時間不夠,只好先斷在這裡,明天我爭取在上飛機前搞定更新,不然5小時飛機下來都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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