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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捺住心神登亭,窄小的石階迂迴兜轉,瀑布雖然是人造的,卻也有不小的力道,山石被衝擊得嗡鳴,亭子也跟著震動。她撫胸道:“噯,總覺得會跌下去似的。”
他沒說話,牽著廣袖比了比,示意她入座。
她欠身道謝,看桌上的菜色,果真應了河鮮宴了,姜蝦、海蜇鮓、螺頭瀣、清汁田螺羹……滿滿鋪排了一桌。她生在南方,傍水的地方少不得海鮮河鮮,她也極愛吃那些。到了汴梁,禁庭中吃得精緻,不像民間做得原汁原味,便有點失了興致了。今天卻好,器皿奢華,裡面的菜卻不繁複,她心裡歡喜,笑道:“宮裡廚司也會民間做法麼?”
今上替她斟酒,淡聲道:“魚蝦都是池子和瀑布裡打撈的,沒讓廚司做,命幾個自小長在湖澤邊上的黃門掌勺,就用最尋常的做法,或者可以做出宮裡沒有的味道。”
她偏過頭看了杯中一眼,“我不飲酒,官家忘了?”
他說:“那是梅釀,幾乎已經沒有酒味了。昨天讓他們沉在潭裡,喝了能強健脾胃,抵禦河鮮的寒氣。”
她抬眼看他,他目光如水,不似在宮中,少了些陰冷沉鬱。只是仍舊不開顏,即便微笑,也是浮於表面。她向他舉杯,“官家有心了,臣妾敬你一杯。”
他執盞回敬,汝窯荷葉盞輕輕相擊,叮地一聲脆響。客套過後她就顧不得許多了,姿態十分優雅,但吃得真不少。盤裡一條糟魚被她吃了大半,間或對今上暖暖一笑,不看她面前盤底,簡直以為她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他別開臉,怕看多了她,叫她覺得不自在。他對這類河鮮不怎麼有胃口,略用了幾筷便放下了。起身到圍欄邊去,急速而下的水流濺起細密的煙霧,他用手去觸碰,只覺那霧氣包裹五指,一點點浸透消融,匯聚成水珠,從指尖傾瀉而下。
“已經三年沒有來這裡了,今天是託了皇后的福。”他喃喃道。
她的語速比平時慢了好多,“官家是該出來走走的,政務一輩子忙不完,偷得浮生半日閒麼……”
他沒有回身,嘴角挑起一個彎彎的弧度,“皇后昨日說要採菱的。”
她啊了聲,“是是,採菱……咱們何時去?”
他靜靜站了一會兒方轉身回座上,看著她,似笑非笑道:“皇后的性子就是太急了,宮中生存,急是大忌,不過我卻容得你這個脾氣,真是奇怪。”
他有時那種曖昧不明的話很讓人頭痛,她側目望他,突然想起昨晚情景,心裡頓時慌亂起來。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勉強笑道:“官家恩典,臣妾感激不盡。也不知怎麼,在官家面前倒不像太后面前那樣拘謹。聽我乳孃說,女子出閣後,最親的人莫過於丈夫了,現在想想很有道理。”她把酒盞往他手邊遞了遞,“官家吃得極少,不喜歡麼?再喝一杯吧!”
他垂眼看,那荷葉盞裡的佳釀能倒映出他的臉。他伸手去觸,兩指捏著端起來。再望她,她嘴角含笑,連眼睛裡都灌滿了蜜。
多好多生動的一張臉!他把酒盞貼在唇上,然而頓住了,猶豫了下,還是放回了桌上。
“我要替皇后搖櫓,喝多了難免誤事。”
她想了想,莞爾道好,“那官家迴環山館小憩,過了晌午咱們再去不遲。”
他點頭,吩咐顏都知備下小艇,略在跨雲亭坐了會兒,便攜她回萬松嶺了。
鳳池在倚翠樓以西,過了環山館前的一條石拱橋就是。那池子和雁池遙遙相望,都是彎形,水面很寬,盛夏時節蓮荷婷婷,白鷺四起。若真有神仙授予出世方,大概也敵不過在那景色中徜徉罷!
歇到申正,她來尋他。戴了頂斗笠,頭髮只拿一根絲絛束著,直垂到臀下。手裡舉了跟竹竿,據說是打蓮蓬用的,輕聲唱道:“你可吃蛤/蟆,吃麼我去抓。你可吃蓮蓬,吃麼我去掐……”
他那時還未起身,聽見了睜開眼問:“你知道這首歌麼?”
她說不知道,“就是大婚那晚聽你唱的,後來總在想,什麼古怪的詞兒,官家怎麼會唱這樣的歌。是不是我睡迷了,做的一個夢。”她招了招手,“不要計較那些了,官家快起來,咱們去採紅菱,掐蓮蓬呀。”
出門時天已經有些陰了,太陽沒了蹤跡,山林間有風吹過,湖面上漣漪陣陣。
採菱的船為了便於在荷葉間穿行,船體都不大。窄窄的小舢板,僅供兩個人乘坐。今上在船頭撐篙,穠華坐在船尾。荷葉刮過兩側的船舷,沙沙一片熱烈的聲響。
她鮮少有機會到水上游玩,說採紅菱,並不是為吃,主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