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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逃不了干係,到時便是爹爹也難說上話。
讓陸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嚴世蕃為何認為他一定會幫胡宗憲?
自入浙江以來,他所查的證據,皆是對胡宗憲有弊無利,加上他與胡宗憲也無交情,根本沒有理由幫胡宗憲。
入夜,陸繹在桌旁,半披素袍,點燈夜讀。
窗欞被一支竹枝敲了敲,他起身推開窗,正看見藍道行人影飛掠而出,停在不遠處屋脊上等著他。
攏好衣袍,熄了燈,陸繹躍出窗外,追上藍道行。
兩人皆是輕功了得,一路騰挪跳躍,飛簷走壁,月影般無聲無息,直至杭州城內一處偏僻的老宅內,藍道行方才停下。
“汪直之母,今早剛剛去世。”藍道行簡短道。
陸繹眉頭一皺。
藍道行補充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壽終正寢,不是被人所殺。不過,你所料也沒錯,確實有人想殺她們。”
“這裡是什麼地方?”
“此地就是胡宗憲去年特赦汪直母親之後,特地撥給她們婆媳倆住的宅子。”藍道行看著陸繹眼色,聳聳肩道,“這處宅子已經被封多時,胡宗憲怎麼也想不到她們敢回來的……走,我帶你去見她。”
☆、第九十七章
黑漆漆的宅子;因不能點燈,僅有微弱月光落入堂內,汪直之妻;汪楊氏平靜地坐在梨花椅上,看見陸繹進來也絲毫未有驚慌之色;似乎這世上已再無能讓她動容的事情。
“藍道長是個好人;幫著我給婆婆置辦了棺木;讓她入土為安,我心裡很感激他。他說;有人想問我一些事情,是你吧?”汪楊氏開口問道。
陸繹點頭:“正是在下。”
“你想問什麼;說吧,明日我就要回去了。”
手指拂過梨花椅的扶手;沾染上一層薄薄的塵土,他沉吟片刻,才問道:“這處宅子是胡宗憲讓你們住的,看這桌椅,那時他對你們很好呀。”
汪楊氏的語調沒什麼起伏,平平道:“那時是很好,他把我婆婆從牢裡接出來,給她請了大夫瞧眼睛,還送了好些人參肉桂,讓她補養身子。那時候我就想,是不是聖上決定開放海禁了?我家相公也可以回家來了?”
“他很多年沒回來了?”
“好些年了,官府把他的賞格貼得到處都是,他連上岸都沒法子。在他砍頭前,我上一次見著他都快二十年了。”汪楊氏半仰著頭,目光並無焦點,似沉浸在回憶之中,“胡宗憲總哄著我婆婆,說我相公就快回來了,馬上就能一家團圓了,我婆婆歡喜了許久,眼睛不好使還納了好幾雙鞋,讓人給我相公送去,就盼著他回來。”
“你相公有來信麼?”
“有,搬進這宅子後,相公的信也多了。信裡也總說要來看我們,還說陪婆婆一塊兒過年。”汪楊氏的手往虛空處指去,“婆婆還閹了火腿、臘肉,就吊在那裡,說是等過年的時候給相公吃。”
“你認得你相公的信?會不會是胡宗憲請別人代筆,故意騙你們?”陸繹問道。
“不會,有些字是我相公的避忌,他不會寫,若是旁人寫信,不懂得這些避忌,一看便知曉了。信是真的,只是我相公也被胡宗憲騙了。”汪楊氏平靜地敘述著,此時已不見悲傷。
“後來,你們為何離開這所宅子?”
“去年中秋剛過,大街小巷都在說我相公被抓了,我原是不信的,胡宗憲也還總送補品來,還讓我們莫聽外間的閒言碎語。直到小峰送了信來,我才知曉胡宗憲翻臉了。小峰擔心胡宗憲會對我們不利,要接我和婆婆上船,婆婆不肯走,他就安排我們住到牛家村去。”
“小峰……”陸繹微一思量,就明白過來,“是毛海峰吧?”
汪楊氏怔怔地出了好一會兒神,才答道:“小峰,聽說他現下在岑港,胡宗憲大概也要他死……這位公子,我知曉你是官家人,你能見到胡宗憲吧?”
“可以。”
“那就好,麻煩你幫我帶句話給他——”汪楊氏頓了頓,然後一字一句重重道,“天道若存,必定有報!”
原本立在堂外的藍道行聽見此話也轉過身來,望向汪楊氏。
過了半晌,陸繹才輕輕點頭:“好,我一定帶到。”
汪楊氏面上浮起溫和的笑意,起身道:“藍道長,我累了,可否回房休息?”
藍道行望向陸繹,見陸繹點了點頭,想是已無話可問,便道:“我扶您回房。”
“不用,你幫我送這位公子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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