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1/4 頁)
漢水碼頭旁, 早已備下了一條大船。
他們是自東向西、逆水而行,走水路比陸路稍微慢一些, 但行船比行車更平穩舒服, 官船上地方也大,足夠裝得下他們這些人馬和幾車行李。只那幾輛大車不宜上船,反正也是租的車, 就直接給了銀子,打發車行的人回京去了。
船上能看的無非是兩岸風光。宋時在南邊兒替他爹當了兩年師爺,乘船比乘車還多,早已經過了看看江景就能興奮的年紀。是以登上船之後第一件事倒不是賞景, 而是翻出筆墨給布、按二使司的上官寫稟帖, 給本衙中人寫到任紅告示、到任牌, 叫他們帶車馬轎在城外驛站迎接。
還有周王——雖然周王不算他正經上司, 但既住在漢中,也得寫份稟帖上去。
他是個考中三元及第,海內有名的才子,偶像包袱很重的,寫稟啟都得寫得文彩灼灼,給每位大人的措辭還都得各有不同。若然千人一面, 怕那些前輩進士們笑話他。
好在他從到廣西起就替他爹寫這種文書,經驗豐富:開頭定要用一個“新選陝西省漢中府知府宋時謹稟”,收尾大抵寫個“卑職謹擇於本月謀日到任,先期具稟”,中間無非先謙虛一句自己是“庸材”“迂疏”之輩, 愧於“叨荷重任”“猥廁朝列”,然後願如“青蘿託於喬木般”仰祈止官拂照,託於庇護之下……
都是套路,寫多了就手熟了。
桓凌本想幫他寫幾篇,卻被他拂了開去:“這些都是沒用的東西,別浪費你的時間,有空多寫幾篇論文吧。到任後我要辦學校、工廠,搞工業化大生產,還仗著你幫忙呢。”
搞起工業化來,不知還有多少資料待學習,後臺的晉江幣永遠都不嫌多啊。
桓凌笑道:“我知道你那些論文是做大事時用得到的,前些日子也蒐羅了些可用的東西,你忙完這些也可替我審審。”
他豈不知道晉江網上就是吃喝玩樂的小文章容易過稿,是以這些天隨著周王出行,特地請周王講了講宮中飲食用度、日常消閒娛樂等項,整理成了小品文。只是他對後世文章的寫文還不大熟練,還要宋時再幫著添改幾分才行。
兩人就關在艙裡寫文章,早晚出艙透氣,看看江上景緻。一晃兩三天過去,船早行到府城外。
漢江離府城有四十餘里,他的車子已經退了,便先遣人拿著稟帖、到任告示、到任牌進城,叫府中佐貳官帶著印信、鑰匙,並領衙差、駕車馬來接他。
一般外官到任也不能直接進城,都得屬官帶著車轎來主請,才有為官的威儀。他本該先住進城隍廟裡,齋戒三天後好拜詣城隍,無奈碼頭邊上沒有城隍廟,他便改住驛站,等同知、通判、經歷送來官印,挑好入城的吉期,趕在朝廷給的赴任限期前駛向府城。
城外自有屬官來迎接,不過他數著人數,卻覺得這回來迎接他的人好像多了些。他雖是個正印知府,到任時該有漢中府同知、通判、經歷、南鄭縣令、縣尉等人迎接,可這回來接他的卻多了一位紅衣的五品官員——
恐怕是他沾了桓小師兄的光,有周王府的長史來迎接他了?
他撂下車簾,朝桓凌眨了眨眼,含笑說道:“這是周王殿下派來親迎你的?看來屬下是沾了我們僉憲大人的光了。”
桓凌輕笑一聲:“也不全對。”
怎麼回事?宋時就不愛聽這賣關子的,抬手戳了他幾下,逼他說實話。桓凌便也不瞞他,趁著馬車還未停下,湊在他耳邊低低問道:“周王殿下平素常叫我舅兄,他又常羨慕咱們夫妻情深,時官兒猜猜他叫你什麼?”
叫舅……舅……不是,叫、誰知道他叫什麼!
宋時老臉微紅,隔著馬車朝那位著五品補服、看著像是長使的人狠狠瞪了一眼。軋軋的車輪恰好在此時停下,宋大人扶著車廂運了運氣,一攬長袍下襬,站起身先行下車。
走到車門處,卻被桓凌搶先了一步,攔住他跳了下去。
兩人擦身而過時,他聽到桓凌帶著笑意的低沉聲音在說:“與你說笑的,殿下只叫你宋大人,對你十分敬重呢。”
他先跳下去,指揮人搬了下車的矮梯來,才招呼宋時下車。漢中府外一干正等候的官員看著他體貼小意地扶著宋時下車,心中各有思量,彼此之間眼神亂飛。
不愧是三元及第、二甲前十翰林、御史,才能有這樣放達風流的做派。不過他們原本看《宋狀元義結鴛鴦侶》等小說、雜劇裡寫的,像是宋狀元為夫、桓大人為妻似的,怎麼眼前年見,卻是桓大人更殷勤服侍著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