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3/4 頁)
什麼樣。人啊,對血又害怕又嚮往,這種矛盾的心理也許幾百年後依舊不變。
樓隨流從左向右一掃而過,張嘴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只覺得無聊到了極點。
驀地,他的動作頓住了。
孩子,他居然在這種地方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孩子臉頰因飢餓而深陷,但一雙眼睛卻大得出奇,比例失調的臉顯得有些嚇人。濃秋天寒,他卻只有一件薄衫庇體。他是那樣的瘦弱,彷彿隨便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
這是一個極普通的窮人家的孩子,無論走在哪裡也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
偏偏樓隨流卻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死死地盯著那孩子。
孩子本來睜著一雙大眼盯著神氣十足的劊子手,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著自己,忽然扭頭望向樓隨流。二人的目光穿過了重重阻礙,在空中相遇,彷彿在進行無言的交談。
樓隨流隱隱有些生氣。
劊子手踢他的時候他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被這麼多陌生人看著赴死也不覺得有什麼不高興的,但惟獨這個格外突兀的孩子卻讓他有些不悅。
孩子!一個孩子竟然來看死刑!這是誰家的小孩,教育也太失敗了一點吧,怎麼可以這麼早就讓他接觸這麼血腥的東西。
一個孩子來看死刑!
這究竟是誰家的父母這麼不負責!
樓隨流陡然扭過頭去,不再看那孩子,一些久遠的回憶撞得他有些頭暈。
但終於他只是嘆了口氣,然後重新眯起眼睛。罷了,他又能做什麼呢,還是眼不見為淨吧。
一炷香的時間沒有想象中那麼漫長,斬首也比圍觀者想象的更簡單,更沒有發生砍了十七八刀才把犯人腦袋摘下來的鬧劇。
然而劊子手和小孩的眼睛卻始終忍不住瞟向樓隨流。
他始終漫不經心地耷拉著腦袋,像睡著的老狗。樣貌普普通通,反應平平淡淡,但就是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像一口看不見深淺的古井,你永遠也猜不透裡面有什麼。
只可惜這個人馬上就要死了。
終於輪到樓隨流了。其他死囚腳下都混雜著難聞的汗液和尿液,唯獨他腳下方寸之地格外乾淨。
劊子手沒有立馬舉起刀,反而停在他身邊:“到你了。”
“嗯,辛苦你了。”他撥出一口氣,笑了一下,語氣依舊平淡。
真是怪人,哪有人對要殺自己的人說辛苦了。劊子手皺起眉:“有沒什麼話要講?”
樓隨流眯起眼睛,想了想,然後笑了起來:“屍體如果無人認領的話,是不是還是按慣例丟到城東的亂葬崗?”
“當然了。”
“太好了,我的屍體不會有人領,所以你們不用保管,直接丟亂葬崗就行了。”
劊子手詫異地看著他,還沒來得及說,監斬官尖銳的叫聲就響了起來:
“時間到!”
樓隨流笑眯眯地將頭轉向正前方,沒有一絲反抗或者猶豫。感謝上天,終於結束了。
但驀地,他的動作停滯了。
孩子!
又是那個孩子!
骨瘦嶙峋大眼睛小孩站在正前方,瞪大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樓隨流。
孩子看了看斬首的大刀,鋒利的刀刃在陽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孩子慘白的臉越發沒有血色了。他猛咬下嘴唇,力氣大得連嘴皮都咬破了。
但他卻沒有離開,強迫自己抬頭看著,似乎不想錯過每一個細節。
樓隨流看著孩子,嘴角的笑意漸漸散去。
他忽然覺得他孩子的神情很熟悉。很多年前,自己也是這樣一臉慘白地看著殺人場景,但那時自己比他要好一些,至少不是獨自一人。
樓隨流忽然不想看見這個孩子,驟然將頭扭向右側,視線落在許多圍觀者的頭頂。
天空依舊湛藍如洗,雲朵還是那樣悠閒,彷彿一點也不知道人間的煩惱。
樓隨流忽然低聲自言自語:“第八次,你說還有多少次,我才能死?”
大刀舉起,然後揮下,一切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然而當樓隨流腦袋墜落,鮮血噴濺而出的一剎那,劊子手愕然發現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帶著一絲解脫和無奈。
不知為什麼,劊子手耳邊忽的又響起他的話:
“你說人有幾條命?”
透露滾落在地,雙眼緊閉,像這個人的秘密一樣隱藏在蓬亂的頭髮後。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