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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
“正是,正是。”另有個低沉的聲音應和著。“上一回不教出戰。是因了秦王殿下的病患,如今殿下早已大安,蹦跳如常。也能帶得兵,怎的仍是要縮在高墌候等。這一等又不知等到何時……”
先頭那聲音又嘆道:“真真憋屈,到底不如衝上陣前,砍殺一通來的快意。薛軍人馬雖多。大多是沿途收編的散兵遊勇罷了,怎敵得過咱們。”
“話可不能這樣說。上陣衝殺咱們行,佈陣謀局那些個燒腦子的事兒,你懂?”第三個玄甲郎帶著譏誚細聲道,伴著這幾人的幾聲低笑。“我可是聽魯隊正親口說了。依著杜先生的主意,高墌,折城內俱無存糧。薛軍的糧還是從金城一路掠來的,撐持到今日已是不多。估摸著支撐不了多久。咱們的糧多,又背靠著長安,倘或真不夠了,隨時可從長安調運糧草來,便是憋也能將薛軍活活憋死。即便憋不死他們,腹飢難忍時,軍心散亂,更易攻破。”
幾人大約要轉著過腦來想一想這策略,一同安靜了一息,有人又道:“杜先生那日當著眾郎將的面說了,若要拿著二萬人馬去同二十萬廝殺,憑著神勇,大約也能有勝算,只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並不上算。兵卒的命也只一條,捨命奮勇殺敵固然不錯,但誰人的命不是寶貴異常,若能兵不血刃,或少受折損,又何必白搭進那麼許多條性命去。”
這話說得那幾人一陣唏噓,交口將杜如晦稱讚了一回。
穆清坐在菜堆後頭,無聲地勾起唇角,隨即又苦笑一下。她當真是不懂他的心思,時而見他殺伐決斷,毫不留情,時而又極重惜人命,究竟哪一個才是他心底所願,得了空一定好好問問才是。
玄甲郎們扯談一陣,吹了一會子涼風,便到了熄火的時辰,四人一同鑽入營帳。頃刻之間,整個營地的燭火漸次熄滅,不到一刻,便只剩瞭如水的月光,如一匹巨大的銀白色軟綢覆蓋在營地上。巡守的兵卒換過一班,革靴咔嚓咔嚓,齊整地踏著地,在營地中警覺地巡迴走動。
穆清將揀擇好的菜堆放在身邊的大竹筐內,伙頭營的掌管從伙房營帳內探出腦袋來,“天色不早了,顧夫人且回罷,剩下的活計也不多,留著我來。那筐子菜沉實得緊,夫人莫去搬動,自有人來搬。”
“那我便去了,有勞了。”穆清站起身,拍撫了幾下手掌,撣了撣沾在胡服上的菜葉,營帳門前正有一口大水缸,她在水缸中往外掬了些水,使力搓洗了一番,搓去了手上的泥垢,月亮倒映在水面上,搖搖晃晃,她不禁抬頭望了一眼皎潔如玉盤的明月。
正要舉步,那掌事也望了望天色,及前頭黑沉晦暗的營地,“夫人且慢,眼下營火已熄,黑燈瞎火的不好走,還是找人來護送夫人回帳。”
穆清剛要開口推謝,一句“不必了”已到了舌尖,突然從近前的某個營帳後頭傳出一聲“不必了”,搶在了她的前頭。
聽著聲,穆清便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再熟悉不過的溫潤醇和的嗓音。
杜如晦踏著月色從營帳後頭走出,月光將他臉上的輪廓勾勒的愈發深邃,唇邊輕含了一抹微笑,緩步向她走來。
“喲……”掌事低低驚呼了一聲,“杜先生。”心中頓生了懊悔,暗自猜測著是否將這位顧夫人留得太晚,以至杜先生親自來尋她,早知如此,打發也好,哀求也好,原該早早地請她回去了才是。
想到這裡,掌事不禁囁嚅地向他解釋,“本應早些送夫人回帳的,這一忙,便將甚麼都忘乾淨了,現要杜先生親自來接,這真是……”
“無礙。”杜如晦擺了擺手,順勢將手伸向穆清。
掌事心頭一鬆。忙拱了拱手,“杜先生,顧夫人慢走。”即刻識趣兒地縮回伙房營帳中。
穆清促狹地一笑,有意略過他伸來的手,繞行至他身邊另一側。他一手握了個空,另一條手臂卻極快地探出去,她尚未回過神。整個人已教他攔腰圈住。腳下也不必使一點氣力,被他帶著往前走去。
她忽然覺著有趣,“咯咯”輕笑了兩聲。這竟教杜如晦愣了愣神,上一次聽她這樣的笑聲是何時,他竟記不起來了,仿若隔了很久似的。
杜如晦圈摟著她的腰肢。兩人同步踏行在營地邊緣,清輝遍灑。涼風輕拂,穆清不由自主地從胸中撥出一串滿足的長吁。
“怎麼?”杜如晦側低下頭,柔聲問道:“好端端的為何嘆氣?”
“誰人嘆氣了,不過有些感慨。”穆清被他帶著走。乾脆將整個身子的力道都靠在他身上,懶散愜意地隨行。
“感慨些甚麼?”他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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