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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鄭傑夫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條,殘酷而現實,那就是下放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他的很多學長都已經下放了,有的就近去了南泰農村,有的遠赴新疆石河子,還有的去的雲南、貴州。
鄭傑夫目前只是寄居在北泰親戚家,但是戶口和糧食關係都不在本地,糧本上沒他的名字,就買不到足夠的口糧,常住下去肯定是不現實的,過了春節,他就得回近江了,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下放。
少年用腳踩著土坷垃,黯然道:“我沒有理想。”
“沒有理想的人,和這江裡的魚有什麼區別?”女軍人說,她眯起眼睛,摘下無簷帽,露出一頭烏黑順滑的頭髮,鄭傑夫嗅到一股很好聞的氣息,這種氣息他曾經在孟曉琳身上聞到過,那是香胰子的味道和年輕女性的荷爾蒙混雜的氣息,但是關璐的味道更加獨特,身為高幹子弟的鄭傑夫從沒聞到過類似香味。
少年當然沒見識過二十一世紀的洗髮水和焗油技術,他只是覺得,這個解放軍阿姨很特別,很洋氣,甚至比孟曉琳還要時髦和漂亮,她一定是比父親更大的首長身邊的工作人員,聽說高階幹部買東西都去特供商店,按照級別不同,供應的商品也不一樣,中央首長也能看美國和香港的電影,當然是批判的看,透過毒草來了解資本主義的腐朽生活方式,不知道這位阿姨看過多少電影。
至於這句“沒理想的人不如魚”的名句,鄭傑夫根本沒過心,左耳朵進,右耳朵就出來了。
關璐沒料到鄭傑夫小小年紀會想這麼多,她發覺自己的名句不起任何作用,立刻換了平實的語言進行教育:“鄭傑夫,我實話告訴你,你爸被打倒了,他差點自決於人民,被我們給救了,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我服從國家安排,大不了下鄉修理地球去。”十四歲的少年說的話老氣橫秋,但是言語中的不甘心正是關璐想要的。
“你覺得咱們這個國家正常麼?”關璐這句話讓鄭傑夫直冒冷汗,這話太反動了,他想了想回答道:“現在形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是大好,我們的朋友遍天下,美帝蘇修都窮途末路了,共產主義一定會奪取最後的勝利。”
關璐心道鄭傑夫小小年紀就能違心的說出這些話,看來政治家都是從小就露崢嶸啊,她乾咳一聲道:“我覺得不正常,總理也覺得不正常。”
“總理……”鄭傑夫登時呆了,他猜得沒錯,阿姨竟然是總理身邊的人!
“是的,總理對目前的局面很痛心。”關璐繼續說,“全國一片混亂,各個單位忙著造反,學生不上學,警察不抓壞人,鐵路輪船不執行,工廠不生產,再這樣下去,中國就完了。”
鄭傑夫無語,他不曉得為什麼解放軍阿姨會和自己說這些。
“中國的希望,在年輕人身上。”關璐說,“壞人不會永遠當道,你要做好準備,學好數理化,學好外語,當祖國需要你的時候,不至於手足無措。”
“要等多久?”少年心中亮起了希望的火花。
“最多十年。”關璐信心滿滿道,“相信我,最多十年,國家就會重新走上正軌,那時候你風華正茂,正是挑大樑的時候,或許再過三十年,四十年,你也會像你父親那樣,走上領導崗位,甚至比你父親肩負的責任更大一些,同志,時不我待啊!”
鄭傑夫心中的那團火被引燃了,他有些激動,躍躍欲試,想在阿姨面前表現一下:“其實我一直沒落下功課,我還在補習俄語呢。”
關璐撇撇嘴說:“俄語就算了吧,用處不大,要學還是學英語,一口地道的倫敦腔,那才有派頭,將來你要是進了外交部,當了大使,不會說英語那才叫丟人。”
鄭傑夫對俄語是有感情的,不是因為他喜歡蘇修的語言,而是因為孟曉琳會說一口流利的俄語,他辯解道:“美蘇爭霸,俄語同樣重要。”
關璐說:“英語才是世界通用的語言,不管是美洲、歐洲還是亞洲、非洲,會說英語通行無阻,會說俄語你試試看,不把你當成克格勃才怪。”
“那你的英語水平怎麼樣?”少年不服氣的頂了一句。
“我給你背一段林肯在葛底斯堡的演講吧。”關璐見他上鉤,洋洋得意,口若懸河,以標準美式發音將這篇文章背誦了一遍。
鄭傑夫聽傻了,半晌才道:“你……你一定是外交部的。”
關璐說:“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
與此同時,伏爾加轎車裡。黨愛國也在拿著總理的名頭忽悠街道辦事處張主任。
“張主任,你仔細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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