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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以後:
“我沒有爹。”段嶺朝拔都說:“我是逃生子。”
他其實心裡都知道,郎俊俠說“你爹叫段晟”,興許只是編出來的一個藉口。否則為什麼他從來不提這個“段晟”?
“你呢?”段嶺問。
拔都點點頭,說:“我爹早就不要我了,說每月接我回家一次,現在三個月也不見來。”
“那些都是騙人的。”段嶺朝拔都說,“你不要信他們,就不會被騙了。”
拔都興味索然地說:“唔,不過偶爾還是會信。”
“你也常常被騙麼?”段嶺說。
“還行。”拔都側過身,睡在地上,看著段嶺的眼睛,說,“以前多,現在少了,你既然知道,怎麼還信他?”
段嶺不吭聲了,他曾以為郎俊俠不會騙自己,畢竟他和別的人都不一樣。
夜漸深,世間只剩下雪花飄落的聲音,段嶺和拔都一個趴著,一個躺著,被子裡有拔都少年的體味。他們甚至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段嶺已不抱太大希望,知道郎俊俠明天不會來,後天更不會來。就像還在段家時,大人們常拿他並不存在的爹來騙他一樣。
“逃生子,你爹來接你了!”
那句話說了無數次,起初段嶺每次都會上當,後來他學精了,不再相信他們。但大人們也學精了,變著花樣來騙他,有時告訴他有客人來,夫人讓他去見客。於是段嶺充滿希望地跑去,站髒了廳堂,結局自然是挨一頓打。
有時他們則在段嶺面前假裝竊竊私語,不經意地透露給他一星半點訊息。最後對他的反應報以滿足的大笑,再在他面前一鬨而散,大家都喜歡欣賞他哭的模樣。
未來自己就將被扔在這裡,不過學堂比起段家好了太多,至少就這點來說,段嶺相對比較滿意,人要知足常樂,這句話是一個瘌痢和尚來化緣時說的。雖然和尚最後也死在了上梓……
段嶺的夢漫無邊際,一片寧靜祥和氣氛,而就在他夢見上梓那條河流在春夏交際時呈現出綠色,並反射著閃爍的金粼時,拔都搖醒了他。
“喂。”拔都說,“有人來接你了。”
段嶺睡眼惺忪,一臉睏倦,另一隻手放到他身上,卻被拔都警惕地擋開。
“是他麼?”拔都問。
郎俊俠低聲道:“段嶺,我來接你了。”
段嶺一個激靈,睜開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郎俊俠,再看拔都。
拔都拿著燈,懷疑地對著郎俊俠的臉照,郎俊俠被照得有點不太舒服,拔都生怕段嶺被不相干的人拐了去,仍追問道:“是不是他?”
段嶺便答道:“是他。”繼而伸出雙手,環過郎俊俠的脖頸,讓他把自己抱起來。
“承蒙關照。”郎俊俠朝拔都說。
拔都一臉不耐煩,放下燈,段嶺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要朝拔都說幾句話,拔都卻從矮案下鑽過去,鑽回自己的鋪裡,把被子一掀,囫圇擋住了臉。
上京在雪中全城沉睡,迎來了一年中最冷的時候,郎俊俠以毛毯裹住段嶺,縱馬飛馳,段嶺被冷風一吹,漸清醒了些,見不是往瓊花院去,便問道:“咱們去哪裡?”
“新家。”郎俊俠彷彿心事重重,隨口答道。
新家!段嶺登時徹底清醒過來,心想難怪來晚了,原來是佈置新家。
他抬頭看郎俊俠,覺得他臉色發白,興許是累了。
“你困了嗎?”段嶺感覺到郎俊俠靠在自己的身體上,便伸手摸摸他的頭。
“不。”郎俊俠彷彿昏昏欲睡,被段嶺叫醒後便強打精神。
“你吃了沒有?”段嶺問。
“嗯。”郎俊俠答道,並伸出一手,摟住了段嶺,他的手很冷,與往常全然不同。
“新家在哪裡?”
郎俊俠不說話,胯|下駿馬兜了個彎,拐進偏僻巷內,穿過已收攤的市集,在一片黑暗裡,進了一處院落,段嶺歡欣雀躍,不等郎俊俠牽好馬,便歡呼著衝進了宅中。
新宅未曾鎖門,宅內盡是破敗景象,一進的院內六間房,一條走廊,本該掛在大門外的燈籠未點上,棄置於門房裡,段嶺問:“以後咱們就要住在這裡了嗎?”
“是。”郎俊俠簡單地答道,段嶺面朝中庭,笑了起來,背後響起郎俊俠關門,上門栓的聲音。
緊接著“稀里嘩啦”的聲響,郎俊俠整個人倒了下來,壓垮了院內未打整好的花架,摔在積雪裡。
段嶺驚詫地轉過身去,看見郎俊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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