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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現出愕然神情,被鎮山河插入胸膛,倒下。
那一發冷箭則帶著萬頃強弩之力,悍然穿透了李漸鴻的鎧甲,釘入他的心臟。
李漸鴻高大的身軀朝後仰倒,帶出一道血線,砰然摜在地上,激起飛濺的水花。
“趁這時走吧,殿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尋春催促道,“來日方長。”
突然整個世界一片安靜,瓊花院內,段嶺背靠院牆,聽見遠方傳來若有若無的哭聲,如同一首祭奠英雄的輓歌。
不知為何,段嶺的心在這一刻很靜很靜,他緩緩坐下,坐在院中角落裡,背後一牆之隔,便是滿布積水的長街。
長街上,李漸鴻的鮮血從身上緩慢地漫延而出,順著流淌的水流,浸潤了街道。
他睜著雙眼,喉結微動,說著“我兒……”。
李漸鴻想喊他,卻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只有微弱的喘息,片刻後,他倒映著那繁華星辰的瞳孔一點一點地散開。
段嶺抬起頭,看著銀河,眼裡滿是淚水。
“他會來的。”段嶺哽咽道,“爹說了,讓我等他,哪裡也不要去……”
他面朝瓊花院內仍活著的人,她們的眼裡同樣帶著悲傷。
“走。”段嶺最終嚥下眼淚,雙目通紅。
一牆之隔的長街外,李漸鴻終於閉上了雙目,眼中那一點星光緩慢消失。
他安靜地躺在水窪倒映出的銀河中,猶如躺在那一道光輝燦爛的銀河裡,嘴角微微牽著,就像平日裡所見他此生摯愛的兒子時溫柔的笑意。
七月初七,天孫織錦,將那鋪天蓋地的星河覆上他偉岸的雄軀。
七月初七,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七月初七,陳武帝李漸鴻駕崩。
——卷一銀漢飛度終——
☆、38|護送
七月七日,上京城破,元軍屠近十萬戶。
七月七日,陳、遼援兵與元軍在城內激烈交戰,受到窩闊臺大軍輪番衝擊,陳軍失其主帥,不得不暫且收兵,然而遼軍已抱著破釜沉舟,同歸於盡的念頭,以血肉之軀填進城內。
一天後,陳軍搶回主帥屍身,四萬人悲憤無比,再次殺了進城。
上京滿目瘡痍,幾乎在這場大戰之中被夷為平地,二十萬戶百姓或死於流箭之中,或死於元軍刀兵之下。
又一天後,沿中京路而來的遼軍增援終於加入了戰團,元軍大潰,散入北方曠野中,遼軍殺紅了眼,追出八十里外,又被窩闊臺組織陣勢,反將一軍,雙方於白鹿野一場會戰,屍橫遍野,慘烈無比。
這場拉鋸戰足足持續了近半月,沿上京城外至鮮卑山西段,北方沿線十室九空,戰亂之下,幾成焦炭。
七夕夜,全城淪陷的那一晚,瓊花院眾人沿著城內暗道撤離,段嶺喘著氣,揹著受傷的女孩在前面走。
“殿下,您有傷在身,不能……”
“這個時候還管什麼殿下?”段嶺說。
血浸了他滿身,不知是自己的傷口還是背上那女孩的血。近天明時,他們聽到地道盡頭,頂上木板傳來的聲響。
一隊人經過,又一隊人經過,同時伴隨著放箭聲、慘叫聲。
眾人惶惶不安地抬頭,看著頭頂那塊木板,天光從木板的縫隙中透下,滴了不少血下來。
尋春指指上面,段嶺擺擺手,做了個口型——元軍。
片刻後靜了,段嶺才推開木板出去。
到處都是陳國士兵的屍體,天矇矇亮,四周燃起了火焰,段嶺放下背上那女孩,試她鼻息。
她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死了。
“她死了。”尋春說。
段嶺問:“她叫什麼名字?”
“邱槿。”尋春答道,“走吧。”
段嶺放開那柔荑,邱槿被元軍一刀劈在肩胛骨上,現出兩寸深的傷口,臨死前緊閉著雙眼,面容蒼白,是釋然,亦是一種解脫。
段嶺看了眼尋春,他們身邊唯餘十餘人,尋春說:“沿著巡防司後走,有一條小道通往城外,走。”
段嶺背後箭傷包紮過,卻仍在流血,他幾次猶豫,知道父親已經打進來了,然而城內兵荒馬亂,陳國的軍隊不知在何處,尋春力勸他以性命要緊,不可貿然回去。
數人剛沿著巡防司一側小道進去,突然間有元軍射箭,尋春喊道:“退後!”
一夥元軍顯然等候已久,在預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