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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又飄浮上岸,埋藏岸邊的花草。採金船正以極為粗暴的方式改變這條千百年來與青青山嶺一同衛護這片土地的水域。我勤勞質樸的鄉親啊!你們在以一種怎樣的激情實施不可思議的毀滅!凌波河,應對她持虔敬之心。韓綺梅怔怔地佇立,面對凌波河真是不知說什麼才好。
黃金道也發生了令人驚訝的變化。
晨光之中的黃金道白而亮,那白而亮不是指它的顏色,是它的空蕩。它空蕩到了白而亮,空蕩到了讓人驚心的地步。凌波河流域是有霧感的,是一幅溼潤的水墨長卷。眼前光禿禿的黃金道只剩幾根電線杆孤零零的,凸現一道乾燥的枯澀。路邊一個一個的大坑,如同被殘暴撕去舌頭的嘴,乾涸荒涼地敞在那裡。泥土無視花花草草的存在,散亂地四處堆放。幾株小黃花從泥土裡艱難地探出頭來,花瓣耷拉,沒了生氣。被打扁了頭的黑蛇,草繩樣的掛在坑沿。
這裡曾是綠蔭的通道,是鄉下娃娃們做夢的地方。陽光曾透過濃密的樹葉在小布鞋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就在三個月前,韓綺梅走這條道回來,還是垂柳披拂,林蔭相疊,蒼蒼蔚蔚的樹枝密密層層,相連相擁,一段一段的路,因為兩邊的樹枝伸得太長,樹葉太密,幾乎不見陽光。黃金渠清波盪漾,路邊的低矮植物累累垂垂直浸渠水,浸到凌波河。蔥翠玲瓏的綠將這條道裝點得充滿靈機。連線大田坳與凌波鎮的不是黃金道,而是這綿綿延延的厚重的綠色。
這綠,忽然之間消失得徹徹底底,一條黃金道就這樣千瘡百孔地*在蒼穹之下。
腳下是一層粉末樣的塵土,在晨風的吹拂下飛飛揚揚。黃金道的兩頭連線著別的路,望呀望呀望不到邊的樣子,似是千里萬里,那灰塵,也是千里萬里。
一箇中年男人騎著腳踏車從韓綺梅的身邊“唰”地衝了過去,在不遠的地方又急速剎車停下,那人是劉家灣的劉向明,韓綺梅喚他“明叔”。
熱心的明叔要送韓綺梅一程,韓綺梅說不用謝謝。
明叔要走,韓綺梅又抓緊了問,路上的樹都到哪去了啊?
明叔說,這條道承包到戶了,以凌波河的中線為界,河北歸大田坳的人管,河南歸河南的人管。承包後大家擔心好木材被偷,乾脆把樹全砍了,連樹蔸也沒留下一個。如果泥土也要承包到戶,這條道怕也給一截一截地分了。
韓綺梅到凌波鎮,涼鞋裡,腳趾縫裡,黏結了許多的泥沙,她脫了鞋,在河水裡洗洗清爽,才進凌波鎮。
凌波鎮依水而建,明末清初有住戶數百家,曾號為巨鎮。靈均鎮未建之時,這裡一直是鴻鵠江流域的政治、經濟、文化交流的中心。與凌波河對岸自然生成的大田坳村落相比,它的城市化傾向十分顯著,河岸的護城牆高兩丈有餘,綿延二十餘里,生活用的洗濯處與商埠參差其間。從凌波鎮牌樓進去,即是蟠龍街。蟠龍街是全鎮現存最完整的一條古街,大青石鋪成的街道兩旁,民房、商房一間靠一間,大小不一。有的建築雖已破敗,仍能從它的造型和高度窺見到高偉的原貌。所砌石面精鑽細鑿,石面平整,工藝考究,歇山式的角樓脊樑上,鴟吻高豎,獸頭昂蹲。有的房子,門已不存,從外就可看見房頂的方形藻井。八十年代初,北京電影製片廠在蟠龍街拍過一部反映舊中國女人命運的電影,對這一帶的舊房進行過不同程度的修復,個別老屋恢復了簷牙高啄、釘頭磷磷、瓦縫參差的舊貌。遙想當年,蟠龍街一定是最熱鬧的繁華地段,現在凌波鎮新區已在蟠龍街的南面形成,蟠龍街的房子十有*閒置。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蟠龍街,成了花顏衰朽的棄婦。
走在冷冷清清、色澤如硯的青石板上,韓綺梅懷念起幼時見過的情景。斜陽夕照,凌波河南岸綠竹搖風,北岸已華燈初上;繼而兩岸炊煙裊裊,歸鳥相還;稍晚,黃金道兩側,凌波河兩岸,搗衣聲漸起,漸大漸密,後至此起彼伏,萬戶相和。其時,魚舟掩映在暮色之中,月光波浮在碧水之上。那種美,那種諧和,豈是語言可以描摹。
穿過蟠龍街一條往南的小巷道,進了新區。這裡建築散亂,街道無章,嘈雜喧騰之中自有一番新氣象。
汽車站已聚集了十幾個人。要去鴻鵠市的,不斷地向東邊張望;要去靈均鎮的,不斷地向西邊張望。
凌波鎮的汽車站是個虛擬的候車點,約定俗成的。沒有站牌,沒有候車室,沒有治安維持人。不知從什麼時候始,汽車總停在凌波鎮新區這條路的這個點上。於是,這裡就成了凌波鎮汽車站。要在此處乘車的人,必須經得起“擠”的考驗。在靈均鎮與鴻鵠市之間來往的人多,車有限,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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