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2/4 頁)
還是有屈辱傷懷依然堂堂劍氣的靈魂出沒,醒目的仍是萬丈紅塵無法遮蔽的幾抹血色。仍然看得見尊嚴、仁愛、悲憫與犧牲。榮華錦繡的背後,依然有純粹的憂傷盈然。文字,也不曾醉到失去自己的邏輯。
五、摺疊變了形的風景
燠熱過去,是場暴雨。
整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韓綺梅在半夢半醒間巔簸一夜。
雨過天晴。
鬱積的熱氣散盡。
天地被洗刷一遍,剛出浴的大田坳,嬰兒般的清新。
田地裡有人勞作。
韓綺梅習慣地開了二樓朝南面的大門,來到陽臺,深吸一口新鮮空氣。
沉重和鬱悶已過去,只覺累。
院子裡傳來雞鳴。
韓綺梅下樓。
母親在忙碌。
一隻雞泡在盆裡。熱氣籠罩,羽毛一張一合,垂死的生靈還在呼吸。
父親不在。
母親說,昨晚給你兩個哥哥打了電話,他們兩個有閒時,一早就來。你工作安排的事不能再拖,一家子在一起想想辦法,定個心。
韓綺梅“哦”了一聲,去洗漱。
韓綺梅和母親正在廚房裡忙著。父親拎了大籃子菜回來,兩個哥哥也相繼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進了采薇園。
兩個哥哥徑直來到廚房,走在前面的秋城叫了聲媽,母親抬頭應聲,便埋怨開,做人要孝順為尊,不打電話就摸不著回家的路了?
秋城說,您老人家一打電話我們不就來了嗎?雙搶時期,鎮裡事情多,抽不開身嘛。
楚暮跟著笑,把話題帶向了妹妹,梅梅,大學畢業生了,連哥哥都不會叫了嘛?
母親端了盆水出去,見老二故意打岔,也笑。楚暮連忙接過盆,母親對他瞪一眼,撩起身上的圍裙擦手,邊說,別以為自己就成人物了,年紀一大把,老大的不懂事,還說梅梅的不對。
韓綺梅招呼過秋城哥楚暮哥。
秋城說,梅梅回來兩個星期了吧?也不到我家去玩玩,老憋在家裡可不好。
楚暮接話,你這話就不對了,怎麼可以說是憋在家裡,跟黨中央在一起,不是瞭解榮辱之本,就是錘鍊克己奉公。然後隔著窗子對妹妹說,梅梅,看看你這身又紅又專,這兩個星期的薰陶一定不少吧?我到師院去看你時還穿得蠻有品味嘛,那些衣服呢?鬥資批修啦?
母親本來往前屋去,這時轉過身來厲聲,好啦!請你們兩個老爺回來是來辦正經事,說話做事別大人不成、小人不是!
楚暮吐吐舌頭,噤聲。
秋城揭開廚房的大水缸,看看沒多少水,小聲對老二說,缸裡沒水了,我們來搖點水。
院子裡有一個搖水器,是一種利用氣壓引出地下水的日常裝置,每戶人家一個,大田坳人管它叫“搖井”,搖出來的水冬暖夏涼。
兄弟兩個一個搖,一個提,不大一會,水缸就滿了。
秋城對楚暮說,說話當心一點,小心又惹媽不高興。
韓綺梅與兩個哥哥的年齡懸殊很大,韓秋城已四十好幾,韓楚暮也比韓綺梅大了十幾歲,近不惑之年。在沒有生育指標限制和禁育措施的年代,像韓綺梅父母這般年齡的夫妻,只生養二男一女的,在大田坳只此一家,就是現在人丁不多的,當初生育也多,孩子不是在饑荒時期餓死,就是因病醫治不起早夭。母親說過,有了秋城、楚暮,本不打算再養,因想有一個女兒,便有了韓綺梅。丙桂奶奶不只一次說梅梅長大成人應該感謝她,要不早被你娘淹死了。母親也曾數落父親年輕時喜歡打秋風,氣得她抱著八個月大的梅梅差點跳河,幸得丙桂奶奶拖住。韓綺梅小時以為“打秋風”是種玩法,後來才知是指清官被貶或退職後盤纏匱乏只得沿路找官場人物積聚路費。父親年輕時未入官,也不存在告官還鄉缺盤纏的事,母親指責父親打秋風,自然是怪罪父親過多的出外訪文墨酒友而少顧家庭了。韓綺梅從歷史碎片裡得到兩點印象:一是她屬於韓家計劃外的一條生命;二是她八個月大的時候就與母親同過生死。
韓秋城高大瘦削,面板白皙,鼻樑上架幅金絲邊眼鏡,臉上習慣性地掛著絲對誰都讚許對誰都包容的微笑,舉手投足間盡顯溫和敦厚的書生氣。秋城是特別的,他特別在突出於眾的讀書人的儒雅,更特別在眼神,它清澈又隱蔽,混和著孩童的單純和成人的不安,在某些瞬息流露出難與人共語的長遠的哀傷,活脫脫是俄羅斯文學裡走出來的病態冷漠的貴族。這哀傷的存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