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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警察到醫院來找我。”葉子蔻看不見唐若谷已經注視她好久,也早發覺她欲言又止的彆扭,還在猜測她要多久才會將話題導向這裡。
“然後?”換左手,繼續擦,他喜歡看到她手指染上淡淡而健康的色澤。
“他跟我說了你們去我家抓我爸爸和阿姨的事情……”
“是呀,我不知道怎麼處理家庭暴力,所以只好求助於警察羅。”唐若谷避重就輕,讓自己說起話來的聲調好無辜。
幸好她現在雙眼被包裹起來,看不到他笑起來有多冷。
“我不想告我爸爸……”她想握緊手掌,那是她每次一緊張就必犯的毛病,但這一回,她收緊了指節,也將他的手一併握著。“我不能告他,我家還有三個弟弟妹妹要養……他不能坐牢……”
她聽到警察跟她解釋一大堆他們能提供的幫助,她心慌得根本聽不下任何一條法規,只是不斷搖頭,警察問她父親是否有毆打她的事實,她搖頭;問她是否要申請保護令,她還是搖頭。
“蔻子,他必須知道,他無權這樣傷害你。”
“他不是故意的……他覺得孩子是他生、他養的,他當然可以做處置……”
“對,所以現在法律將會教育他,孩子不是他的私有財產,暴力打人就是不對。”唐若谷知道要對葉子蔻洗腦成功,不是三天兩天的簡單事,沒關係,他有半年的時間。
葉子蔻咬了咬露在紗布外的唇辦,那絕對是苦惱的表現。
“警察說,六個月後就喪失提告的權利了……過六個月,就告不成了。”
“是呀,所以要好好把握。”他想的,和她打算的完全相反。
他要把握這六個月告人,她卻巴不得這六個月快快過去,權利馬上喪失。
她明白他想替她出氣,可是她有她的難處。
“……也許你會認為被害人不應該替加害人尋找任何理由,如果放任我爸,以後他要是再動手,我就等於是活該,是我自己選擇讓他毆打上癮,讓他以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傷我,是天經地義的父權,可是……你要我怎麼去告他?他是我父親,即使他的方式不對,他都還是我父親,在這一點上面,我沒辦法狠下心來……”
這往往就是被害人最可悲的地方。
心軟、同情、感同身受、無法大義滅親,讓他們一次又一次替加害人尋找合理的藉口,或是屈服於現實層面之下。
唐若谷從床邊的椅子上換坐到她床邊,雙手還是捧著她的十指,不讓她弄糊末乾的指甲油。
“我本來是打算,在告訴期間的六個月之內把你娶進門,然後仗著我是你丈夫的身分,對他們提出重傷害罪,而且絕不私下和解。”他笑著,將他的陰謀說給她知道。
他到現在還是打這個主意,想娶她,不全是為了握有六個月的訴訟期,是因為他要光明正大帶她離開那個家,要擁有她,要每天早上一睜開眼就瞧見她,要……愛她。
“這……”
“你知道的,如果你不點頭,我沒有權利對他們提出告訴,在這整件事情裡,我根本什麼都不是,就算我找了再多的資料、聘了更好的律師,只要你搖個頭,一切都是做白工。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你的決定,我有什麼資格左右你?我只能將我的意見說出來供你參考,如果半年之內,你還是不告他們,那麼也不過就是告訴期間結束,你的決定,不用問過我。”
“不、不是這樣的,我覺得,我有必要得到你的認同……”
“不需要的,蔻子。”
“需要!”這兩字吼得有些大聲,她發覺自己的失態,捂住了嘴,還好她臉上其他表情都還藏在紗布後頭,否則他就會看到她滿臉窘紅。“我……想要你的認同……認同我的想法……雖然你可能會覺得這件事情我應該全權作主,但是我希望能說服你……就算是在半年裡結婚……也能同意我的作法……”最後兩句幾乎囁嚅到完全沒發出聲音,她當然是以假設的口吻在說的……
她沒看到,唐若谷撐著下顎,傾貼向她,右耳根本就只距離她的嘴邊不到一公分,將她每句每宇都聽得好清楚。
他滿足了。
她重視他的想法和感受,需要他的認同,如果不是因為在乎,她大可不理睬他,或是一句:“這是我的家事,你不要管”來打發他。
那麼他也會回饋他的在乎。
如果她希望他能認同她的想法,那麼他會,更認同她的作法——放棄告訴,但這是他最高的容忍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