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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概是十年來那所大學最出色的畢業生演講。末了眾人起立鼓掌,每一張年輕的臉上都是被鼓舞的狂熱。阿爾弗雷德慢慢地鞠了一躬,穩步自臺上走下來。
他對向自己迎來的人一一問好。彩屑落在自己頭上,塗抹了顏料的手在他的衣襟上留下痕跡。他毫不在意,友好的笑著,一直被人抬起來扔到天上去。而在典禮結束,畢業生們各自散去之後,他慢慢地踱到了這典禮會場的末幾排。
一排排的白色椅子被扯得東倒西歪,會場周圍散落的是各式各樣的雜物。椅子背面原本用紙條貼著該就坐的人名,想來也沒有多少人真的按規定坐下。阿爾弗雷德盯著這一片狼藉,慢慢地蹲下來,自地下撿起一張被揉成一團的紙來。
那紙上寫著一個人的人名。那個人本應坐在這裡,卻最終沒有出席。
那個人高他一級,所以他才決定提前一年畢業。之前他預想過畢業典禮的場景,大概是自己和那個人兩個人一起縮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在眾人把學士帽拋起來的瞬間,悄悄的擁吻著。
可如今他卻一個人光鮮的站在臺上,遠遠的看著末排屬於那個人的空座。
阿爾弗雷德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將那張紙放進自己胸口的口袋。
……那個人死於畢業典禮兩天前的凌晨四點。
那時天還沒亮起來,他原本半夢半醒著,卻被身邊忙亂起來的腳步聲驚醒。穿著白衣的醫護人員衝進那間病房,猛然地開了燈,讓他看見那個人臉上的氧氣面罩血紅一片。
他沉默而緩慢的站起來,走到隔離窗前,看著那病房裡發生的一切。儀器嘯叫的聲音聽起來很遠,他靜靜的看著床上那個人被電擊起,再無力的落下。明明該是感覺緊迫的時間,他卻覺得,所有濃烈的情緒——緊張,絕望,憤怒,委屈,傷感,都在一點點的消散。
他沒有陪在那個人的床前,對方也沒有留下什麼最後的句子。只是在闔上雙眼前,那個人微微的抬了頭,看向了自己。
那目光究竟是什麼含義,他當時並不明白。
……等到死亡通知書下來,他鎮定自若的簽字,疲憊的臉上還能帶出一些無奈的笑意。醫生猶疑的看著他的臉,又確定了一遍他和那個人的關係——“戀人?”
“都是過去的事了。”他笑得有些苦,卻很誠懇。
醫生點點頭,轉身時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怪不得。”
阿爾弗雷德還是笑,然後對著醫生離去的背影沉默。半晌他反應過來自己的手上是粘膩的冷汗,於是走到洗手間裡,開了水龍頭低頭慢慢沖洗。
……在他再次抬頭的瞬間,他看見鏡子裡他自己的臉。
他還是在笑。似乎是不自覺的,笑得那麼困惑,卻不像是有憂愁。他看著這樣的自己的臉,卻無法改換表情。龍頭的水他沒有關,只雙手撐在洗臉檯上,慢慢地睜大了眼睛。
他有自己在流淚的錯覺,但是最終也沒能哭出來。他想自己大概是很難過的,所以會覺得冷,會覺得疼,頭腦昏昏沉沉的,像是得了霍亂。
他慢慢地彎下腰來,一隻手握成拳抵在地上,拳頭一寸寸的縮緊。
……他怎麼也不能忘記前天的那個晚上,他靠近那個人的病床,想為那個人擦乾淨嘴邊的血跡。那個人卻猛然從夢中驚醒,掙扎著,用了那身體裡最大的力量,把枕頭從身後抽出,扔在了自己的臉上。
那人身上儀器的連線被掙脫,監護儀的紅燈在黑暗的房間裡一閃一閃的亮。紅光也映在那人的眼裡,像是鮮明的恨意,緩慢的地閃爍。
阿爾弗雷德站在門邊,身後是醫院走廊上的亮光。在他的眼前,自己的身體投出那麼一道孤獨的,晦澀的陰影。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所以只能低下頭,閉上眼睛。
……
當初的分手,是那個人先提出來的。聽見那句子的時候他的頭腦裡一片空白,耳邊只聽見嗡嗡的鳴叫聲。就好比有人用冰錐慢慢地往他的胸口捅,身體還疑惑是該先痛,還是先該覺得冷。
那靜默的幾秒鐘難熬得像幾個世紀,就連他自己的呼吸聲聽起來都很刺耳 。他張開嘴,卻不知該怎樣組織語言。於是他抿了抿嘴,又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出了那句:
“Fine。”
那只是個單音節的詞彙,他卻恍惚間都要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等到他釐清了現狀,那被延遲般的痛楚也終於抵達了該到達的終點,像鈍器敲擊一般擂向他的胸口。他等著那一陣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