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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督的人來自縣造反派司令部,造反派的頭頭,也就是司令,就是開槍槍斃老範的陳大倉。不過他本人都沒有出現,過來的是紅衛兵,每天晚上三個紅衛兵,臂纏著紅袖章,胸前彆著大大的毛主席像章,左胸前兜裡塞著一本袖珍毛主席語錄,露出一小半。左手捧著一本手冊,右手拿著一隻鋼筆,到處轉悠,看到誰不認真學,誰開小差就記名字,所以每個人都坐得筆挺,大聲跟讀。
林鐵柱跟廠長坐在主席臺上,秘書小於讀一句,他們就跟臺下的人一起跟讀。小於的北京話說的最標準,讀毛主席語錄也非常像模像樣,他還會抑揚頓挫,該停頓的時候還會停頓一下。
基本上晚上半個小時之後,每個人都有點吃不消了,於是四十五分鐘後,休息十分鐘,養好精神後再學習。林鐵柱通常都是借這個機會出去上趟廁所,順便抽一根菸。
林鐵成則是坐在後面,他只是車間裡的一名普通工人,看見紅衛兵他總是很害怕,每次見紅衛兵走來的時候偷偷拿餘光瞄他們。
農曆七月七,織女會牛郎,這個晚上大家也在政治學習,但明顯這個晚上的效果不太好,紅衛兵不停地踱來踱去,眉頭緊鎖,時不時地敲桌子提醒大家保持姿勢與態度。但情況實在不太好,紅衛兵中一名為首的頭兒上臺跟林鐵柱耳語了聲,林鐵柱叫停了秘書小於,他揮揮手道:“同志們,今天晚上的政治學習提前結束,散會。”
臺下一陣安靜的歡呼聲,很多人將狂喜拼命壓抑住,但走路的腳步明顯看得出來那種雀躍,好像脫離苦海一般。
但林鐵柱跟廠長沒有脫離苦海,隨著人潮散去,大門口又多了幾個紅衛兵,領頭的是陳大倉,看到他的到來,兩人不禁感到一陣陣寒意。
陳大倉道:“上級有最新指示!”
“什麼指示?”林鐵柱跟廠長異口同聲。
“根據上級精神指示,目前在人民內部,潛伏著很多反革命分子,我們造反派的任務,就是把這些壞分子給揪出來!對了,你們鍊鋼廠有多少員工?”
廠長脫口而出:“九百八十五,一個廠長一個書記,一共九百八十七。”
“嗯。”陳大倉沉吟了下,“根據上級的指標,每百個群眾中就有可能潛伏著五個壞分子,你們算一下比例,九百八十七中的百分之五是多少?”
“報告司令,是!”一個戴眼鏡的紅衛兵很快就報出了數字,看來事先他早已經計算過了,成竹在胸。
“那就這樣吧,49個人好了,也就是說,你們鍊鋼廠九百八十七人中,潛伏著四十九個反革命分子,給你們一個星期,你們黨委討論一下,把四十九個反革命分子的名單儘快拿出來,下個星期就要上報。”陳大倉輕描淡寫地道。
“什麼?為什麼一定是四十九個?我們廠子裡怎麼可能有那麼多反革命?”廠長緊張地問道。
“上級精神都不會領會的嗎?”陳大倉厲聲呵斥道,“你們怎麼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鍊鋼廠裡那麼多敵人,那麼多特務潛伏著,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工作的?” 。。
第一百零五章
最近的日子還真是難過,林鐵柱的頭都想破了還是沒有想過個所以然來,他召集了黨委裡的主要幹事一起商量,怎麼找出四十九個人來,還真是無從下手。好不容易有人提出個名單來,另外有人不肯了:“這有什麼?就是工作懶惰點也不至於反革命吧?”一群人臉紅脖子粗,這幾個晚上的政治學習都減少為一個小時了,另外兩小時黨委成員就不停開會,一連開了三個晚上,什麼都沒開出來。沒有一種決策能讓大家都覺得妥當,不停地爭論,不停地吵架,然後散會。
一九六七年,六月二十的晚上,這依舊是個一無所獲的夜晚。
林鐵柱看了看錶,八點整。
晚上的月光很好,是個很美很恬靜的夜晚。
剛從廠子裡出來,他想出來散散心,本來黨委會決定今天晚上就定出個結果來,沒想到老黃這個愣頭中年說:“為什麼非要四十九個?我們鍊鋼廠大家都很好,為什麼一定有四十九個反革命分子?你們選得出來嗎?我操他奶奶的,那個陳大倉瞎搞你們怎麼都不說?”
老黃恰好前幾天突發闌尾炎,在醫院裡躺了好幾天,今天下午出院,晚上就過來開會了。他這話一出,其他的人臉色有點難看。
老戴就解釋道:“老黃啊,陳大倉的意思就是縣委書記的意思,書記的意思就是組織上的意思。陳大倉又是造反司令部的司令,他說了算。”
老黃怒道:“亂彈琴!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