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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難當頭,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他那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偌大的客廳當中一時無聲,就連那些持槍的警衛們面上亦是現出了深深的動容,那手雖因著紀律與責任仍是握在槍上,卻是無一例外的,全都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壓抑還是激動。
薄聿錚靜了片刻,才開口,“既然牟先生此次是以個人身份探望同窗,看在內子的面子上,我不變為難,這就請先生自便吧,恕不遠送。
牟允恩亦是靜靜看了他片刻,然後道了一聲多謝,便告辭離去。
一直到走出了薄公館大門,到了安全地界,那與他同行的女子帶了些埋怨的開口輕問:“允恩同志,他都還沒有明確表態,你怎麼就出來了呢?”
牟允恩道:“你覺得,他放我們離開,還不算表態嗎?”
“也對,可,他或許也只是因為薄夫人的關係所以才……”那女子說著,話鋒一轉,聲音也略微低了一些,“不過說實話,有一陣子,特別是看到薄夫人上樓以後,我都以後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了。
牟允恩沒有說話,而那女子又再度嘆了口氣,“可是,薄忡霆的態度這樣含糊,往後……”
“含糊?”牟允恩笑了笑,“他的態度都在他心裡,沒有人能動搖改變,我們這一次來其實於他意義也不甚大。”
他一面說著,一面漸漸斂了笑,眼睛平視前方,聲音當中透著堅定的意味,“他最大的態度,便是以國家為重,只要有了這一點,便是政見不同,也夠了。”
而同一時間,薄聿錚重又坐著車子往會場趕,齊劍釗坐在副駕駛座上,見他一路沉默,也只好不說話。
其實,他又合唱不知以如今的局勢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該放過抓住牟允恩這個大好的機會的,他相信,少帥從會場往公館趕的時候,也未嘗沒有存這樣的心思。
可是,那一句“國難當頭,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猶如一聲驚雷,振聾發聵,他竟然無論如何也再說不出相勸的話。
待他略微平復下自己的震動,又再去看屋子裡的其他人時,忽然覺得,若是今天少帥果真下了逮捕命令,一眾弟兄雖然仍會無條件的服從,可是,這心裡的寒意失望恐怕是無論如何也消弭不了的了,或許,還包括他自己。
他正帶了這樣矛盾複雜的心思,略微出神,車子卻已經到了會場門外,他隨著墨魚正下車進到會場,才知道因為委員長的到來,會議暫時休庭。
一路來到了休息室裡,委員長看起來心情甚好,見了薄聿錚,即刻笑道:“忡霆,辛苦了!霍丘之戰雖歷經艱苦,卻最終取得了勝利,打出了國軍軍威,忡霆指揮有方,深堪嘉慰!所以我特意趕了過來,進行嘉獎,也鼓舞鼓舞士氣。”
薄聿錚聞言應道,“多謝委座記掛。”“忡霆下一步有何部署安排?”委員長又問。
薄聿錚聽了這一句,卻是略頓了頓,終是慢慢開口:“我的意見,委座是知道的。如今日本步步緊逼,我們實在不應該再把力量消耗在內戰上面,抗日是民心所向。”
齊劍釗膽戰心驚的看著委員長當即就變了臉色,耐著性子又重申了一遍攘外安內的方針,而少帥卻也態度堅持,兩個人就是越說越僵,幸而此時,有人在門外小心翼翼的回報,“委座,會議就要開始,各委員已經入席。”
那委員長壓了壓脾氣,對薄聿錚道:“先去開會,你是黨國軍人,又是剿總副司令,理當服從國家政策,為下面的人作個表率。”
他說完也不理會薄聿錚的反應,率先便往會議室行去。
許是因為兩位重量級任務面色都不太好的緣故,整個會場彷彿都被籠罩在一股無形的低壓之下,好不容易到了臨近尾聲的時候,那會議主持看了一眼薄聿錚,卻還是隻得按照議程硬著頭皮開口道:“下面,請副座為此次霍丘戰進行總結。
有掌聲齊刷刷的響了起來,而那掌聲響過之後,會場裡便又重回寂靜。
待到人們都忍不住帶了疑問,齊齊向主席臺上不發一言,亦沒有任何動作的薄聿錚時,他卻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向發言席。
他的身姿筆挺,面色卻是冷峻,所說的話亦是極短,不過短短的十二個字,每一個字音都斂得極沉,就那樣重重砸入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
“同室操戈,敗不足恥,勝又何喜?”
第六十回
亦笙的手中,握著一張今晨的報紙,她努力的抑制著自己的情緒,暗暗做了下深呼吸,又一下,卻還是剋制不住自己的雙手,微微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