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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非常鏗鏘有力的喝斥聲,打斷唰兒驚天動地、歇斯底里的祈禱。
“死人”拂袖,逕自轉身,用足以讓人瞬間結冰的冰寒語氣,硬邦邦的命令,“跟我進屋,這身華服折騰死我了。進來幫我換掉。”
“我……”驚到最高點的唰兒,縱使怕到氣虛,也不敢忤逆夫(死)人的命令。
連滾帶爬的跟艙起身,卻因動作過於莽撞,踩過落在地上的窩窩包裹,她以為是什麼“鬼扯腿”,自己嚇自己的驚跳起來,發出尖叫,又在鳳翔的怒瞪下噤口,渾身上下像有蟲蟻在爬,她音息破碎,極不自然地嚅囁道:“夫人,您——不滿意您這身打扮是吧?您可別怪我,全……是小姐授意唰兒做的,您要罵,罵小姐吧!”不管了。把一切都推給小姐,讓她去跟夫人周旋吧!誰讓她們是母女呢?死她這個丫鬟多沒意思。
“我知道!你隨我進來。”沿路過來,鳳翔已經嚇昏不少奴僕,原以為素來“藝高膽大”的唰兒會有所不同,結果依然如故。她有些落寞的嘆息了,“我真有這麼可怕嗎?唰兒!”
“是啊!夫人,您活著的時候只要一板臉,就夠嚇死人的,現下死了,更不用說半夜三更出來駭人有多恐怖了。夫人——您真的很兇吔!”要出來嚇“活”人,也挑個良辰吉日再出來嘛!連作鬼都不讓人安穩,這夫人未免太會刁難人!
直言無諱的數落地,好一陣子,正視到鳳翔陰煞煞的臉,唰兒才意識到自己講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巴不得咬掉她多嘴多話的舌頭。
以手成拳,堵住不聽大腦使喚的嘴,她雙膝著地,垂首告饒,“夫人,對不住,我個是存心冒犯你的,請你饒了我。唰兒下次不敢了。”
“唰兒,別緊張。我還沒死,你用不著嚇成這樣。起來吧!”原來沒人喜歡看女強人的嘴臉。鳳翔裝了泰半輩子冷冽無情的女人,這才猛然驚覺;自己在下人的眼裡不過是鬼魅羅剎,縱有美豔脫俗的容貌,也無法讓人親近她分毫。
難怪女兒從來不與她交心,答應她的誓言,亦全是哄騙三歲孩兒的伎倆,毫無誠意。甚至她死了,也等不及守完喪,便迫不及待的整肅行囊連夜出走。
沒錯,尉遲漣漪改裝出走的舉措,悉數落入躺在墳墓內,靠著機關觀察一切的鳳翔眼裡,氣得她牙齦發痛,忘卻她死人的身分,急急爬出來叫囂。
這丫頭實在太不受教。孃親“屍骨未寒”哪!怎可一走了之?搞不好她辛苦建立的鳳家航運、移交給她的財產,也被敗家女散盡也說不定。
好在她預先藏起私房錢,要不,在追回女兒的這段期間,她要靠什麼過活?
越想越是咬牙切齒,鳳翔精神好的不像是個“已死”之人。
對!她是得肺癆,但一直靠著珍貴藥材在調理,一時三刻要死也不容易。此次趁元媒婆登門求親藉機試探,倒是給她試出女兒的真心來了。
向來讓她引以為傲、荏弱纖細的乖女兒,居然深諳陰奉陽違之學,真是讓她始料末及。
捏緊泛白的十指,鳳翔幾乎想立刻施展輕功,把尉遲漣漪追回來。
她真的很生氣。
不讓她嫁人也是為漣漪好。天下的男人全不是好東西,盡是負心漢。今日寵幸,明日休妻。她跟過的兩個男人,都是這類視女人如衣物的垃圾,不但薄倖寡義,更是冷酷無情。她以過來人的身分教育女兒,要她遠離男人,怎麼漣漪就是無法體會做孃的用心良苦,恁是教不聽?
此次離家,恐怕也是為了出去找野男人吧!
到底是她教育的不夠透徹,還是她的女兒生性外向,非要男人不可?
漣漪究竟不姓“鳳”,跟姓“尉遲”的一樣不要臉也無可厚非,可是她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拔長大的,尉遲恭憑什麼坐享其成?
鳳翔揣測女兒會先回家去看“病危”的尉遲老頭,認定她背叛自己、猛搥心肝之餘,她遊移的思緒飄落遠方,憶及多年前傷她最深的情敵,多麼的想要在男人頭上闖出一片天,又想到她唯一的女兒急欲飛翔求去的心,眼神渙散狂野,陰鬱的讓人毛骨悚然。
唰兒有些發寒的搓搓手臂,她怕怕地問:“夫人,您要我去請小姐來嗎?”
“不必。”冷然回神,鳳翔攫住唰兒抖動不止的小手,筆直朝她的臥房走去。
要追回尉遲漣漪有的是時間,首先要先知道她如何處置鳳家航運。要是給她知道尉遲漣漪無條件奉送給一幫老頭,她會拆得她一根骨頭都不剩——就算尉遲漣漪足她的親生女兒也絕無情面可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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