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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餘里,故人心尚爾!
文彩雙鴛鴦,裁為合歡被。
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
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
此詩出自古詩十九首,為何人何時所寫早已無記載了,相傳是南朝蕭統從傳世《古詩》中選錄十九首編入,並非一人一時之作,多認為是民間詩人所寫,成於於東漢末年。
漢代多行賦體,《文賦》裡曾說過: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原意為詩是用來抒發主觀感情的,要寫得華麗而細膩;賦是用來描繪客觀事物的,要寫得爽朗而通暢。在那個強盛崇武的年代,文風物事仍多是樸素,不及唐宋華麗奢糜之風,如《樂府》、《史記》均以記載敘述為主,並不多堆砌詞藻,賦做為一種敘事為主的文體,影響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文學風格。
如《古詩十九首》,以詩題便可看出,主題簡潔,譴詞明快,行行重行行、青青河畔草、青青陵上柏、今日良宴會、西北有高樓、涉江採芙蓉、明月皎夜光、冉冉孤生竹、庭中有奇樹、迢迢牽牛星、回車駕言邁、東城高且長、驅車上東門、去者日以疏、生年不滿百、凜凜歲雲暮、孟冬寒氣至、客從遠方來、明月何皎皎,均是描寫生活生產中的所見所感,物候節氣、情感友誼、眼前景色這些瑣碎的事情,都成了詩人寫詩的題材。
賦則不然,多取題於帝王諸侯的宗廟祭祀、文治武功、畋獵遊樂乃至都城官室,讀來氣勢磅礴,字字激昂,卻遠離了當時的社會、自然環境,從《古詩十九首中》可以看出,因題材的改變,造成文字的風格技巧亦隨之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如這首《客從遠方來》便是如此,全詩記得是一位民間普通的思婦在生活中發生的一件極小的事,以及因此產生的意外喜悅和痴情浮想。
詩中寫到“客從遠方來,遺我一端綺。”那女子的丈夫可能在外經商,也可能在外遊學,他聽到有客將回故鄉的訊息,念起家中的妻子,便託人帶去一匹文彩之綺,物是小物,卻滿含了夫妻之間的拳拳真心,千里送鵝毛,禮輕情義重,這份心思確是難得,縱是千金也難求。
那詩中的女子亦是明白的,無需另外再說,便能瞭解他的那份心意如自已一般,時時惦記,刻刻相思,縱是等待再苦,也是心甘如怡。所以,她說“相去萬餘里,故人心尚爾!”縱是隔了千里萬里,有這份心思在便能兩心相知,她是懂他的心的。
所以她捧了那綺緞,當即欣欣然起來,尋來針線女工,將其裁為合歡被,上繡鴛鴦成雙,詩裡的合歡、鴛鴦都取的是舉岸齊眉之意,那女子手執著綵線錦緞,心心念念都是甜蜜,裁得斑斕錦繡面,繡出繁盛並蒂蓮,眼眉之間都是一團的喜氣,那手下自然也是盈盈簇簇,鋪陳一味白頭意,“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只盼他歸得家來,便是隻羨鴛鴦不羨仙。
著得蠶絲不如相思綿長,緣得被角之結不如情結千千,一點一滴亦都是她的心思,然絲線再長,終有窮盡之時,死結再緊,也有鬆散之日,她不願夫妻情深最終只化做虛無。哪有什麼法子,求得不離不棄,不散不分,原來人的情感才是這世上最牢固之物,再是戰亂流離,再是人事變遷,也分不開兩心兩知,便如同將膠投入漆中,粘合固結,緊密相連,誰又能分?
這便是一個尋常婦人在千年之前的渺小心願,她不是指點江山的帝王將相,也不是心懷蒼生的文人墨客,更不是憂國憂民的表情隱者名士,她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婦人,於茫茫眾生之中,並不比一顆微塵更加顯眼,所以她的願望也是那樣樸實,平生不問富貴事,只求兩情長久時。
沒有人記得她是什麼人,甚至也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而她那個渺小的心願卻越過時空悠悠,宛宛轉轉映了漢時明月而來,蕩氣迴腸。偶然間念成空,長夢間,思緒嫋嫋隨人願,酸酸楚楚亦不怨。
我只當她是商人之婦,君下江南萬里,妾於繡樓相思。在那個年代,萬般階下品,唯有讀書高,商人並不是什麼驕傲的職業,終年奔波而受人輕視。而詩中的女子卻顯然沒有這樣的門戶之見,她只知道,她是他的妻,是他一身疲倦後唯一的依靠。
古代的女子是以夫為天的,既相誓結髮,便是要相攜白首,她既然將一身所託,哪裡還管什麼身份名利,只要能夫妻和慕,琴瑟相調,便是平生所願。當他自信滿滿,要去遠方搏求富貴時,她會默默的為他收拾行囊;當他連月家書不致,她會憂心得徹夜不眠;當他滿面風塵從遠方歸來,她會微笑著在家門處候他;當他受盡人世辛酸失意,再無處可投時,她會為他點燃最後一盞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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